“什麼事?”
簌簌微笑不語。
“哦哦,我是說,你可以喊我幫你。”
“是我自己的事,不太好麻煩您。”
“我說過,我們之間不用這麼生分……”
劇組人員在背後吃瓜,搖頭歎息:“一片癡心淪落哦。”
當天晚上,導演在殺青宴上喝了三大瓶酒。
演員舉杯請他,“您最喜歡這部超夢裡面的哪個角色?”
導演驚覺擡頭:“簌簌!簌簌怎麼了!”
……
夜色的貧民窟像是淡青色的地獄。
挂在牆上的壁燈吝啬發光。
隻照亮下面的一畝三分地。
江烈站在門口等簌簌回去,他們已經租好房子,準備等明天收拾好東西就搬出去。
站在門口,将手裡的塑料頭的鑰匙插進去。
斜對角的新住戶秀園出來扔垃圾。
見到他們,淺笑招呼,“這麼晚才回來。”
聲音驚動了住在隔壁的蔡姨,蔡姨打開一小道門縫,從那道門縫露出一隻黑洞般的眼睛,“啧,龜/公送小妓子回來了。”
秀園沒來得及眨眼。
江烈消失了,一陣風似的沖到蔡姨門前,一腳踹到門上。蔡姨說完話,已經把門合上,隻聽見江烈一下又一下,像是發了瘋似的撞門,吼聲大得人心驚肉跳。
“你給我滾出來!聽見沒有,你不出來,明天我就把你家全砍死!給我出來!”
“江烈!”
秀園第一次看見女孩。
他來了這麼多天,常見到江烈早出晚歸。
隐約聽人說起過他和一個女孩同住。
是小情侶吧。
他是這麼以為的。
“江烈。”
女孩喊了一聲,聲音輕輕地。她面孔美麗的不可思。不像是貧民窟裡面的人物。
“我餓了。”
她對蔡姨的話展現出一種異樣的麻木,“給我做飯吧。”
蔡姨家門口的牆壁被踹掉一層牆皮下來。
江烈瘋狗似的喘着粗氣,赤紅着雙眼,和女孩回家。
秀園轉身,走進屋子裡,在中控局的彙報軟件上寫:
今日無事,6701與6713吵架。
第二天。
秀園還沒有睜眼。
屋外傳來一凄厲的哭聲。
蔡姨尖銳高昂的聲調像是一把利刀劃開腦門。
蔡姨的老公早上做工,在樓宇間穿梭的時候,被掉下來的花盆砸死了。
腦袋爛成一團肉泥。
貧民窟治安委員會的委員來看。
說找不到兇手,讓這兩棟樓臨牆住的居民分攤費用,賠給蔡姨。
“我不要錢!”
蔡姨坐在地上嚎啕。
“把我老公的命還回來。”
秀園站在人群裡面,不打算惹這個女人。
“呵,有的人不修口德,如今遭了報應。”人群裡傳來一道聲音。像是在雞群裡面找鶴,秀園一眼就看見了江烈。
他冷嘲熱諷,聲音刻薄。
有同層的鄰居看不下去。
一個男人出聲勸他:“你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麼不修口德。”
江烈眼神如冷刀子劃過去,鋒利的驚人:“我又不想當她的丈夫,怎麼,你想?”
“你!”
人群都散開了。
蔡姨還坐在地上哭。
秀園想要回家,不得已從蔡姨身邊跨過,他聽到蔡姨嘴邊嘟嘟囔囔:“往常都沒有這種事啊,都是她命裡帶衰,沾了她的都要死啊!”
秀園停下腳步。
斟酌道:“蔡姨……”
蔡姨猛地擡起眼,“看什麼啊,看我笑話,你也活不長!”
秀園吓得往後一跳,他張開的嘴又閉上了,算了 ,蔡姨家裡剛死了個人,還是不去戳她黴頭。
高空抛物死人,至少已經死了兩個,秀園提着禮品盒去找治安管理委員會的委員。
委員摘下眼鏡,樂呵呵地問他,“怎麼這麼客氣,空着手來就好。”
秀園腼腆,撓了撓頭發:“怎麼好空着手來看您,對了……”
他靠在櫃子上。
狀似不經意看向樓和樓之間,那條陰暗狹窄的小路。污水橫流,雜物堆積,管網交錯,檔闆橫擱。
“我隔壁阿姨的男人,昨天被東西砸死了。”
委員體歎氣:“哎——這件事,屢禁不止,怎麼喊都沒用。”
“哦?”秀園好奇的挑眉,“挨家挨戶喊一聲就好了嘛,誰還跟不聽您的。”
委員擦了擦眼鏡:“大家也就是敬我年長,給我三分薄面,敲門的時候,都說的好好的,不往窗外扔東西,結果門一關,還不是愛做什麼做什麼。”
“前些天,也死了個年輕人,還有上個月,今年二月份……”
委員掰着指頭數算。
秀園漫不經心靠着櫃子的身體慢慢直起來。
“一年就死了十好幾了。”
“而且……”
他記得蔡姨說。
“好幾年前就有人被砸死了,我記得……”
他張開口。
女孩叫什麼名字來着?腦子裡竟然隻有那張漂亮到驚心的面孔。
話在他嘴巴裡繞了繞,最後隻念出了。
“江烈的女友,她父親不就是被砸死的嗎。”
“江烈——”委員聽到這個名字反應很大,他氣得鼓鼓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頭,“好好的一個男青年,淨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哎!哎!”
“好好的日子不過,好好的家不成,人品道德就這麼任憑敗壞,不擇手段賺了錢,也不留着,白/花/花的往外送,說是能成大明星,我看他真是瘋魔了。”
“外面的治安官天天來我這兒點卯,還有些沾花惹草招惹來的人,堵着門口來這裡撒潑。”
“前幾天,昌隆号問我這個人要不要去他那裡幹活。你知道人家原話怎麼說,‘手段比他們自己的馬夫幹的還好。’
聽聽人家怎麼說他,他不要臉嗎!”
秀園走的時候,委員還在背後絮絮不停,聲音像是蛇一樣往他耳朵裡面鑽。
漆黑的樓道裡又暗又窄,昨天蔡姨發瘋将燈打碎,今日樓道長正準備召集大家公攤維修費用。
清脆的腳步聲,哒哒哒。
秀園走到樓梯最後一截。
拐角處傳來動聽的聲音。
像是泠泠的清水撥動琴弦。
“我拍上電影了。”
“我要當大明星了哦。”
女孩靠在男孩懷裡,捧着他的臉。
“再忍忍,日子很快就會好了。”
穿過漆黑的狹縫,男孩的表情一覽無餘,他微微低頭,長睫落下,面容甯靜幸福,如同自願被水草纏繞而将溺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