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福康宮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宮道上,午後的日頭已經偏西,暖暖的打在人的身上,高聳的紅牆綠瓦仿佛是長長的畫卷,而牆上的兩個影子,是一對璧人走出了畫框。
謝淮今日穿了一件墨綠色束腰錦袍,看起來清貴又利落,柳舟洲埋首跟在後面,看他綴銀絲的衣袂随着腳步的起落而擺動,她心裡躊躇不定:要不要說聲謝謝呢?雖然他沒幫上什麼忙,說不定反而引得皇後懷疑他二人的關系,可他畢竟為自己來的福康宮。
“殿...”她剛開了口,卻見對方也轉過身,嘴比她慢一步張開,似乎也想說什麼。
兩個人相視一怔,柳舟洲迅速低下頭,即将出口的話在舌尖收回,換成,“您先說。”
太子今天是有一點懊喪的,得知皇後傳她到福康宮,起先他并不覺得奇怪,公主的女史被皇後盤問如家常便飯,他從未放在心上,隻是昨夜兩人的總總,浮現在他腦海,這若讓皇後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柳府的古籍還需要她來整合,若書還未送到,她就被發賣人牙子,修書又要拖上一大陣子。
所以他還是來了,他太了解自己的母後,沒事都要整出點事,更别說昨晚二人确實...容易讓人誤會。
隻是沒想到他繞這麼一大圈說服自己跑這一趟,人家一點事沒有,反倒是他畫蛇添足了。
“昨夜你沒坐孤的步辇,一路走回去的?”他沒客氣的先開了口。
柳舟洲心下一頓,忙解釋,“殿下恕罪,步辇乃是皇家禦用之物,微臣不敢坐,怕落人口舌。”
看她驚慌的樣子,他安慰道:“孤沒有怪你的意思,在宮裡當差再謹慎都不為過,哪怕辜負了别人的好心。”他到底還是心裡不悅的,嘴裡說着不怪,這話音裡明明藏着不滿。
柳舟洲也聽出來了,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能轉了話題,“微臣要謝謝殿下。”
“謝我什麼,洗耳恭聽。”謝淮雙手抱在胸前,眼裡光波流轉。
柳舟洲一時被他駭住,感情自己不說出個花來,都配不上他的煞有介事,她緩緩的措詞,蒲扇般的睫毛如羽蝶輕顫,“謝您昨夜救臣半條命,謝您宵禁時送臣回宮,謝您今天來皇後宮裡幫臣說話。”
謝淮心裡莫名的舒爽,朝她頭上彈了一記腦殼,“你既然這麼聰明,那猜猜孤為什麼幫你?”
柳舟洲捂着腦門,幽怨的望着他,“您是君,我是臣,就算殿下不幫我,忠心事主也是我的本分,柳府的書我定不辱使命,好生整理。”
雖然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是這個目的,可當她真的說出來了,不知為何,他心裡竟莫名失落。
“你知道就好。”他好看的長眼睛裡光華盡失,恢複了原本的古井無波。
謝淮轉身,兩人繼續向前走,行至步辇前,小福子笑着跟柳舟洲打招呼,又去扶太子上車,他打量了一下步辇,心裡煩亂,一甩手,自顧自往前走,小福子一臉慌張,弓腰追了上去,“殿下,殿下,路還長着呢!”
柳舟洲看着謝淮的背影,微微舒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元甯宮。
攬秀閣裡又是雞飛狗跳,見到她祝橋像看見救星一樣,“柳大人你終于回來了,你快管管公主。”
公主躺斜靠在圈椅上,用書遮住眼睛,負氣道:“誰管我都沒用,這篇文章我都抄了十遍,一個字都記不住,我不要再抄了。”
柳舟洲一把拿過她臉上的書,翻了兩頁,蹙起了眉頭,“好的公主,咱不抄了。”
公主一下坐正,眼睛裡仿佛綴滿了星星,“哇,柳女史,你可真是大好人呐。”
柳舟洲在桌上一本一本翻,“咱換本抄。”
“啊——”公主大叫一聲,逃到了軟塌上。祝橋笑的眼淚花子都要出來了,“柳大人,不用換了,我已經換了十幾本了,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