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舟洲背了一天的書,嗓子已經暗啞,一句話都不想說,謝淮倒是無恙,他精力旺盛,一坐一天批奏書,看折子都是常有的事。
看一眼神情恹恹的柳舟洲,謝淮吩咐小福子,“把傾雲院收拾出來,柳女史暫時住在那裡。”
傾雲院是東宮離惜錄閣最近的院子,按照規矩應該是側妃住的地方,可惜...太子已到弱冠之年,這東宮竟還沒有一個女眷。
小福子心裡忍不住一陣竊喜,雖然柳女史和殿下并非那種關系,可沒來由的就是讓人興奮。
眼瞅着二皇子,三皇子都說下了親事,偏做為長子的謝淮,婚事卻遲遲定不下來,原因說起來也簡單,這太子妃的人選,家世好了皇帝忌憚、貴妃阻攔,家世一般的皇後又不幹,就這樣三方來回拉扯,硬是讓東宮空了這麼些年。
不管怎樣,宮裡住了女眷總是個好兆頭,說不定再過些日子這後宮就有主了呢,想到這裡小福子腳下的步子輕快,三兩下就下了樓,吩咐宮人去辦事。
嗓子累,說話也慢,聞言柳舟洲隻驚愕的瞪着謝淮,眼裡全是疑問,謝淮不動聲色道:“你不能坐辇車,每日來回元甯宮太浪費時間。”
她默然,想想那長長的宮道,每日來回幾趟确實腿腳發軟,左右當下以修書為重,她也顧不上禮數,就不再推辭,“謝殿下。”她施然下拜。
見她無太多推诿,謝淮露出了贊許的目光,做正事的人沒必要拘泥小節。
他正準備着人備晚膳,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上樓聲,轉眼見一隊宮人捧着各樣盤盞走了上來,打頭的是皇帝。
原來是皇帝念他們要辛苦一些日子,特地命禦膳房做了珍馐美味,親自帶過來賞賜給他們。
柳舟洲掃一眼宮人手捧的盤盞,發現不乏牛鞭,鹿肉之類的大補之物,想是這做父親的竟不知自己的兒子不能吃紅肉。
皇帝滿臉堆着笑,“你們且安心修書,我日日讓禦膳房送這些補物過來。”
謝淮臉上波瀾不驚,禮節周全的道:“兒臣謝父皇賞賜。”完全不像兒子和父親的對話。
皇帝見怪不怪,天家父子之間親情總是要淡漠一點,這也不一定是壞事,他妃嫔多,孩子也多,自然是誰嘴甜會哄他開心,他平日就和誰走的近一點,多寵一點,但若論到做事,還是要看能力的。
康公公命宮人把晚膳放到偏廳的圓桌上,皇帝轉悠到柳舟洲的書桌前,面露訝色,他拿起墨迹剛幹的冊子,急急的翻閱起來,邊翻邊點頭,最後“啪”的一聲把書合上,興奮的滿臉通紅,“好,好!”
他轉臉看柳舟洲,欣賞的神色溢于言表,“你這個小女史很不錯,柳玉衡的女兒,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柳舟洲福了福身子,嘴角噙着笑道:“陛下過譽。”
他又揚了揚手裡的書,對謝淮道:“這本書朕先拿回去研讀,你們盡快把剩下的寫出來。”
謝淮和柳舟洲齊聲道:“遵旨。”
皇帝舒了一口氣,親和的對他們說,“你們快進去用膳,再等下去飯都涼了。”走過謝淮身邊,他頓住腳步,道:“等修書的事完了,你就每日都來上朝吧。”
謝淮面上一滞,眸中閃過驚詫的神色,他低頭謝恩,皇帝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待皇帝的腳步聲消失在院外,小福子哐哐哐從樓下狂奔上來,柳舟洲被唬了一跳,轉身看他,小福子一向穩重,這會怎如此激動。
小福子撲通一聲跪到謝淮腿下,壓抑着哭聲小聲道:“殿下,您終于苦盡甘來,可以上大殿了!”
謝淮亦動容,身為臣子,進殿議事是每個人的期待,他做為儲君早就該上朝與群臣議事了,但每次提及此事,貴妃都會揪住皇帝和他之間的心結,不斷吹枕邊風,再加上皇後為這事總是胡攪蠻纏,讓皇帝煩不勝煩,索性不許任何人再提此事。
如今皇帝松口,确是對他的肯定,但是他臉上的驚喜轉瞬即逝,他早已暗中斡旋,即使今日皇帝沒有答應,他很快也能進殿。
“吃飯。”他擡腿進了飯廳。
一桌子美味佳肴,謝淮能吃的卻不多,他隻淡淡用了幾口翡翠豆腐,就擱了筷箸。
柳舟洲看着滿桌的飯菜不解,“陛下可是說了,要日日送這些來,既然殿下不能吃,剛才何不直接拒絕。”
謝淮輕道:“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