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之後,簡竺笙覺得自己變得奇怪起來。
簡衡傑的愛看起來是那麼的真實,可居然一切都是裝的,他和媽媽為她營造了多麼幸福的家庭氛圍,可到頭來竟然隻是威脅下的妥協。
她很清楚媽媽這樣做是為了她好,她非常能理解媽媽的想法,可這也仿佛讓她眼裡的世界重塑了,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看到的真實本質都是虛假。
她慌了,她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而什麼又是為了自己好而刻意營造出來的,不論營造假象的動機是什麼,都讓她有種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外界精心捏造出來的感受,她仿佛楚門世界裡的男主角,這種感受令她崩潰。
她在開着一盞小燈的昏暗房間裡一篇篇地翻着曾經拍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她能感受到過去簡衡傑是真的愛着媽媽的,她不明白看起來那麼深情的愛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那簡衡傑愛自己嗎?簡竺笙曾經能笃定地回答愛,可現在她說不出口了,發生這件事才讓她知道,在簡衡傑心裡她真的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仿佛家裡養的一隻小寵物,心情好就陪着玩逗一逗,心情不好就放一邊不管不顧。
他可以給小寵物買世界上最昂貴的用品,卻并不會放在心裡重要的地方。簡竺笙無比厭惡簡衡傑的這種态度,哪怕沒有血緣關系她都無法忍受自己被這樣對待,更何況對方還是和自己有着最親密血緣的人。
親密關系的崩塌令簡竺笙對情感失望透頂,除了媽媽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但慢慢地她開始變得不相信所感受到的一切,甚至媽媽對她的好,她都會忍不住想這又是媽媽怎麼精心捏造出來的。她不願告訴媽媽自己的這種想法,她很清楚如果媽媽知道了這種想法一定會很傷心,可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念頭。
懷疑像條毒蛇盤踞她的世界,漸漸演變成本能。
她也開始頻繁地做噩夢,夢裡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面具下是一張張可怖的臉。
一開始她隻是不想和媽媽他們多交流,到後來她斷了和朋友們的所有聯系,很快暑假過去,她升到了高中。
她初中時成績就不錯,以第23名的成績考入華興。華興是陵城最好的高中,有人說能以前50的水平邁進華興,那麼将來考頂級院校就隻是八字差一撇了。
媽媽和柯叔叔都鼓勵她上了高中以後多交交朋友,她知道他們很擔心她,可她不想改變,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挺好的,隻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也隻有這種真實感才能令她有安全感。
入學第一天,新的環境,同班同學吵吵鬧鬧,他們興奮地聊着天,試圖在新環境中快速找到新朋友以獲得社交的安全感。簡竺笙隻覺得他們吵得自己頭很痛,她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拿着參考書刷高中題目,與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全班同學格格不入。
她向班主任申請了一個人坐最後一排,班主任見她寫的滿滿當當的參考書,當她是個喜歡自學這種方式的學生便欣然答應了。
又向學校繳納了一整個宿舍的住宿費,一個人住一間宿舍。家離學校不算太遠,但在學校住做噩夢的次數會少一些。
盡管離婚了,不再有簡衡傑龐大的财力支持,但在經濟上媽媽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她打算高中就這麼平靜地過下去,她隻需要沉浸于學習,不需要任何社交,不必和任何人産生聯結,開學一周後,一個人打破了她預想中的平靜。
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課間,簡竺笙正在做題,隻聽到旁邊的椅子“嘩啦”一聲被拉開,她錯愕,擡起頭竟看到一個披着卷發,身着紅色上衣黑色皮質包裙的女生坐在了一旁,耳垂上綴着鉚釘造型的耳釘,嘴上塗着豔麗的紅色。
這身打扮與一心追求升學率的華興,與他們學霸雲集的班級格格不入,和她一樣仿佛班裡的兩個異類。
簡竺笙并不關心這個人為什麼這副打扮,她隻想說可不可以不要坐她旁邊,還沒來得及開口這名女生倒先說話了:“他們太吵了,看起來隻有你這安靜點,什麼都别好奇,我希望我們互不打擾。”
“對了,有個我也不太能接受的事要告訴你。”這個女生掏出小鏡子一邊補妝一邊說道,“學校說離教學樓最近住的人又少的宿舍隻有你住的那間了,我來的晚,沒有空宿舍,沒辦法隻能和你住一間,作為補償我會把住宿費全退給你的。”
“還是這句話,我希望我們互不打擾。”
簡竺笙聽這個女生就這麼随意地闡述自己的舉動,她想開口反駁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這個女生自作主張全憑着自己的想法做決定,絲毫沒有考慮她的意見。
響起的上課鈴聲和走進來的班主任打斷了她想說的話。
“各位同學,可能有些同學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班轉來了一名新同學,沈舟,讓我們熱烈歡迎沈舟同學。”
話音落下,全班的目光唰地刺了過來,盡管知道大家不是在看自己,簡竺笙仍覺得渾身不自在,可沈舟不論是插班生的身份還是這一身格格不入的打扮都引發了全班的好奇,因為不好意思盯着别人看太久,他們的目光就這麼時不時地要轉過來一下。
“沈舟同學,可以邀請你上來做個自我介紹嗎?”
沈舟擺了擺手,默然拒絕了班主任,班主任略帶尴尬地繼續道:“哈哈沈舟同學可能不太方便,那我來介紹介紹吧,沈舟是美術特長生,拿過很多國内和國際比賽的一等獎,因為個人的原因沒有去美術特長班而選擇了我們班入學,以後沈舟同學就是我們班的一員了,希望大家能友好相處。”
短短幾分鐘的相處,簡竺笙感受到了這個叫沈舟的人和她一樣,也很不喜歡和别人社交,那沈舟坐她旁邊也沒什麼不合适,大家互不往來便是。
她代入自己的感受,讓沈舟去挨着别人坐沈舟肯定也和她一樣是不舒服的,于是妥協了沈舟霸道的安排。
沈舟也的确是像她說的那樣,兩人互不打擾,平時上課簡竺笙認真聽課做筆記或者刷題,沈舟就在一旁畫畫,偶爾聽到想做筆記的地方便翻開書随意寫兩筆。
在宿舍兩人更是像兩條不同方向的射線毫不相交,簡竺笙習慣下了晚自習再去圖書館待一會,等回到宿舍後沈舟已經洗漱好躺在床上玩手機了。早上簡竺笙習慣早起去花園背單詞,沈舟卻總是踩點進教室,雖然在一個宿舍但簡竺笙卻沒感受到小小空間裡有另外一個人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