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公主的宴會設在城外,名義上是便邀京中各大貴女公子賽馬遊玩,實則是為了給國公府剛進門的少夫人一個下馬威。
玉芙一早便惴惴不安,瑾郎又還未下朝,不能與她一同前來,是以玉芙乘着馬車到了目的地後,并沒有幾家貴女主動上前同她打招呼。
玉芙鎮定的走到角落裡,一路上,不時便有好奇試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更有幾個貴女,當着她的面便開始小聲議論。
蘭卉聽不下去了,想上前制止。
剛邁出腳步,便被玉芙拉了回來,少女不在意的彎了彎眼眸,示意她不可莽撞。
今日是安樂公主的場子,她本就是有心刁難,此刻若是冒然出手,豈不是正好中了她的計。
更何況,她如今代表裴家,更是代表瑾郎的顔面,她不能出現任何脆弱。
好在這小小的入場并沒持續太長時間,沒過多久,賓客們到齊後,安樂公主才在衆人擁簇之下,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她穿着豔麗多彩的羽衣,面容精緻柔美,在下人攙扶下,宛若一隻高傲的孔雀。
玉芙垂下了眸,随着衆人一同參拜。
安樂公主是聖上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身份不凡,自小便是萬千寵愛,長到如今,隻怕唯一不順的事情,便是在裴瑾珩這裡遭到了拒絕。
玉芙低着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不料小公主走了沒幾步,忽然腳步一轉,竟直接朝着她走了過來,周圍都是一陣看好戲的聲音,安樂揚着下巴,迤逦的長裙搖曳生姿,緩緩在玉芙面前站定。
随行侍女乘着骨傘,傘面傾斜,在地上落下一道圓影,玉芙屏聲凝氣,良久後,忽聽小公主問道:“你就是裴哥哥娶的新婦?”
“妾身容氏,拜見公主。”
玉芙垂眸,不卑不亢行了一禮。
安樂蹙了蹙眉,身邊的侍女走上前來,厲聲道:“大膽,公主問話,還不擡起頭來!”
玉芙絞緊了帕子,雖然早有準備,今日不會好過,可是真正到來時,她扔舊覺得難堪,審視,不屑,輕蔑,好奇……數百道視線或輕或重落在她的身上,竊竊私語,背後議論。
縱然她早就知道,會是如此。
可鼻尖還是不自覺染上了一抹酸澀。
為何是她。
“安樂,不可胡鬧。”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隐隐帶着幾分不悅。
裴家是沾着皇親國戚的,裴夫人與當今聖上乃是表兄妹,算算輩分,安樂與裴瑾珩也是表兄妹,在場中人,除了他,無人敢喚安樂封号。
玉芙心裡一顫,眼淚險些滴落下來,幸好被她克制住了,鼻尖酸澀蔓延,她緩緩擡眸,瑾郎就站在不遠處。
安樂公主一喜,連忙回過頭去,她也不管玉芙了,走了兩步,高興的喚道:“裴哥哥,安樂好想你。”
裴宿洲目光落在那個女人身上,他也說不清心底是何種感受,明明想把她從枝頭上拉下來,可看到她這樣小心卑微跪在地上,他心中并沒有快感。
反而覺得有細針紮過,而後密密麻麻的孔又被堵了起來,總之是不好受。
連帶着看眼前這個公主都有些不順眼。
安樂沒察覺出異常,自從上回裴哥哥奉命剿匪,歸來後這些日子,她再沒見過他。
如今再度相見,裴哥哥依舊俊朗不凡,安樂想起幾日前那封訴說衷腸的信,一時也不由情怯了起來。
裴宿洲沒注意到安樂的心思,他的眸光落在玉芙身上,她就那樣跪在人群之中,素衣烏發,與周遭人影格格不入,他一眼便主意到了她。
“裴哥哥,安樂準備了千金釀,我們一同進去罷。”
裴宿洲眯了眯眸,地上跪着的女人垂着腦袋,聽到這句話時,原本單薄的身影仿佛抖了一下,他抿起了唇,不悅的走上前去。
安樂看着他越過自己,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起來。
人群裡更是分外安靜,玉芙垂眸,心想過了今日,她大概會淪為盛京中的笑柄了。
公主當衆羞辱,夫君當衆無視,那一雙雙冷漠輕蔑的瞳眸,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似的,玉芙咬了咬唇,心口突然有些窒息。
她到底是不該來。
明知是這樣的結果,可卻仍舊固執着不敢推辭。
不知是不是跪的有些久,她感覺膝蓋處遍生麻意,本想着熬過去就好了,不料,安樂原本興沖沖的話音止住了,一隻分好好看的手向她伸了過來。
“夫人怎麼跪在這裡?”人群中,裴宿洲清透低沉的嗓音異常明顯,玉芙怔了一怔,不可思議的擡起眸來。
裴宿洲溫和一笑,這一瞬,倒真有了幾分裴瑾珩的風姿神韻。
玉芙被晃了心神,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拉着手腕,從地上站了起來。
“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安樂見狀,心中有些怨恨,這個女人故意不起來,讓裴哥哥誤會她。
真是好惡毒的心思。
“夫君,我……”玉芙剛起來,便因用力過多,腳步沒站穩,無意撞入他懷裡去,裴宿洲挑眉,絲毫沒有顧忌在場諸人眼光,解下肩上的披風,攏在她的身上。
“抓緊我。”他低聲道。
“安樂殿下,我們可以進去了嗎?”裴宿洲這才轉過身去,看向被忽視了許久的安樂。
安樂咬咬牙,強忍下心中生氣,露出一個甜美笑容來,“諸位免禮吧,今日本宮設宴,大家随意些便好。”
話落,她斜睨了玉芙一眼,便大張旗鼓帶着一衆人進去了。
“夫君。”等人離開,玉芙小聲喚了一句。
裴宿洲垂眸看她:“何事?”
“妾身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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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玉芙和裴宿洲才從竹林裡走了出來,明明隻是休息了片刻,仿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玉芙四下瞧瞧,确定沒人才松了一口氣。
方才瑾郎拉着她入了竹林,原本她還覺得正常,後來風聲鶴唳,四下阒靜,她忽然意識到一陣怪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