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豆大的雨滴伴随着雷聲而落下,攬月閣中,裴宿洲雙目猩紅,一步步朝着玉芙靠近。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寂雲大師所說的話。
仿佛與二十年前那個雨夜重合,一幕幕,片片浮現,勾起他心中最惡劣的想法。
人人都将他視作不祥之人,人人都厭惡他,抛棄他,那他又何必對别人生出那可笑的期望。
天際陰沉如墨,室内未燃燈火。
玉芙看着瑾郎的神情一寸寸變得陌生,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瑾郎,她開始生出害怕,绮麗癡念消散不見,仿佛時至今日,她才終于意識到,日夜與她相伴之人,竟是如此狠厲陰沉。
他漸漸靠近,每走一步,玉芙控制不住的後退,直到她後腰撞在了門扉上,她才停了下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去。
輕聲喚道:“夫君……”
裴宿洲垂眸,漆黑的眼眸裡蘊藏着一絲嗤笑,他蹲下來,指尖捏住她雪白的下颌。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眼眸,可卻讓她生不出一絲信賴。
她的夫君,仿佛不是她的夫君。
玉芙心跳加快,裴宿洲俯下身子,指尖拂過她的唇瓣,惡劣道:“阿芙,你愛我嗎?”
玉芙艱難的點了點頭,下一瞬,卻看到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枚藥丸,身後的雨聲仍有節奏的響起,而面前之人,卻漫不經心道:“吃下它。”
這是什麼?
玉芙眸光變得驚恐不安。
“阿芙,别令我失望。”裴宿洲已然失去了所有理智,在他看來,面前的人是裴瑾珩的妻子,她與裴瑾珩一樣,骨子裡都是虛僞的清高,而他,偏偏想摧毀這種驕傲。
室内昏暗,少女被無助逼入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他動這樣大的氣。
“夫君,夫君……”
她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可卻絲毫無用。
裴宿洲垂着眼睑,目光裡滿是狠戾,指尖上的那枚藥丸,被他毫不留情碾入玉芙口中。
“咳……咳咳……”昏暗的角落裡,少女滿臉痛苦之色。
“不許吐出來。”裴宿洲冷冷發布命令,他看着她,目光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般。
“你給我……吃……了什麼?”玉芙咳了幾聲,藥已入腹,她後知後覺生出幾分害怕,紅着眼看向瑾郎。
夜暮漸深,庭院裡的雨聲仿佛掩蓋了一切。
裴宿洲緩緩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三個字:“醉花陰。”
什麼!
醉花陰!
縱然玉芙再無知再單純,也知道醉花陰乃是青樓女子常用之藥,此藥被設為秘藥,旁人不可輕易購買,瑾郎怎麼會有!
一向如君子般清冷的瑾郎,怎麼會有如此龌龊之藥。
玉芙心中生出反胃,她趴在地上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而裴宿洲冷眼旁觀,很早以前,有人曾告訴他,若是想毀掉一個人,得從她最在意的東西開始。
他嗤之以鼻,他若是想毀掉一個人。
必然讓對方痛不欲生。
沒有人教過他禮義廉恥,他出生便被抛棄,二十年孑然一身,幾次差點失去生命。
而那人,卻擁有一切,享受着他拼命想求的東西。
憑什麼!
天道不公!
他從不信天,他想要的,隻會自己争奪過來。
玉芙幹嘔了片刻,發現隻是徒勞,她心裡無措,去拉裴宿洲的衣角,“夫君,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騙我的,一定不是……”
此刻,她心中還有一些希望。
記憶裡那個極好的人,怎麼可能會讓她服下醉花陰這種藥。
他一定是在騙她。
裴宿洲冷冷看着她掙紮,他蹲下身,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阿芙,真傻,或許你一直都看錯了我,真正的我,就是這樣,卑劣無恥,那個你記憶力清風明月般的人不是我,對你好的人也不是我,我就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我把内心攤開給你看。
你怕了嗎?
容玉芙,你一定很失望吧。
裴宿洲閉了閉眼,有些不願去面對她的目光,她喜歡裴瑾珩,而他,身份不能被發現一日,他便永遠是那個見不得光的,活在陰暗處的人。
玉芙有些難受,她能感受到,藥效似乎已經發作了,五髒六腑如被火灼燒般炙熱,她已聽不進任何話語,此時此刻仿佛置身于一片幹旱的沙漠裡。
“水……要水……”
她斷斷續續道。
裴宿洲殘忍的打斷了她,“要水無用,真正能解此藥的,是我。”
月色灑在腳下,玉芙有些難堪。
她中了藥,此刻渾身都十分難受。
而她的夫君端莊有餘,正冷眼旁觀着一切。
難道真的要她像那些青樓女子一樣,去輾轉求.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