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再度找到玉芙的時候,她正在池塘邊看魚兒嬉戲,池水蕩漾,荷花凋殘,幾隻魚兒聚攏在岸邊,擺動魚尾。
玉芙灑了手中的魚糧下去,轉過頭來,剛好看着沈氏一臉笑意的走過來。
“喂這做什麼,一會開宴了,你就坐在我身邊,今日來的貴客衆多,别惹出亂子丢了我們國公府的顔面。”
玉芙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沈氏這話,仿佛意有所指,她抿唇笑了笑,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待開宴入座後,喬月霜扶着沈氏坐下後,嫣然對玉芙一笑,“容姐姐想必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吧,早就聽聞容姐姐家教甚嚴,未出閣前是不許女子抛頭露面,隻是不知今日,容姐姐可還适應?”
玉芙擡眸看着她,眼前人笑的一臉狡黠,比之先前她見她時仿佛又變化了一些,她抿唇,輕輕啜了口涼茶,“還好。”
“既然如此,我敬姐姐一杯。”
喬月霜笑意越發璀璨,握着酒杯的手暗暗發緊。
玉芙執起酒杯,沒有拒絕她的邀約。
她袖口翻轉,擡頭看向喬月霜笑着的面容,不動聲色垂下眸子。
沒過片刻,玉芙便扶着額頭。
“呀,容姐姐莫不是醉酒了,姑母,我帶容姐姐下去更衣吧。”喬月霜佯裝驚訝,眸中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得意。
沈氏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還是有些緊張,她輕輕擡眸,上座的安樂也瞥到了此處,她不動聲色點了點頭,沈氏松了口氣,緩緩道:“去罷。”
兩個人前後離開,沒過多久,喬月霜便帶着玉芙來到了偏院,這一路上她特意避開大道,走的小路,雖然不知安樂公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她依稀能察覺到,迎接容玉芙的是什麼。
喬月霜勾起唇,扶着她進去了裡屋,而後道:“容姐姐,你先更衣罷,我去外面等你。”
玉芙胡亂點了點頭,此刻她也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尤其是看到喬月霜一臉殷勤模樣,玉芙心中一沉,面上卻沒有顯現出來。
果不其然,喬月霜一出去,便迫不及待鎖上了門。
她回頭看了兩眼,确認容玉芙出不去後便大步離開了。
室内,玉芙起身,方才還氤氲紅潤的臉龐此刻卻驟然平淡下來。
如此拙劣的演技,她若是上當了才是蠢。
方才喬月霜給她那杯酒有問題,她沒有喝下,任由酒水順着袖口傾倒而出,而後裝出一副難受模樣,喬月霜想要加害于她,果然沒有任何懷疑。
就是不知,這樣費盡心思一出好戲,目的是什麼。
半柱香後,外面響起一陣不穩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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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仍舊繼續着,隻是進行到一半時,三皇子蕭祁突然來了,在他身側,正是一身玄衣的裴宿洲。
沈氏心中一慌,端着茶盞的手不由松了開來,滾燙的茶水溢滿掌心,世子怎麼會來!
喬月霜顯然也驚訝了一瞬,容玉芙剛被她鎖入屋内,若是不出意外,這會怕是早已神志不清了,就算裴世子來了又能如何,今日是殿下設的局,她們隻不過順水推舟,成全殿下罷了,思及此,喬月霜便鎮定了下來。
裴宿洲擡眸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他不禁蹙起眉,對着蕭祁道:“殿下,請恕微臣失陪。”
“無妨。”蕭祁看上去溫潤,走到戚貴妃身側,行了一禮,便入座了。
安樂不情願的喚了句“皇兄”。
眼眸卻一直追随在裴宿洲身上。
偏偏這個時候來了,也不知偏房那邊是什麼情況,她不動聲色朝着喬月霜看去,對方穩穩點了點頭。
安樂勾了勾唇。
木已成舟,過不了多久,容玉芙定然會身敗名裂。
衆人各懷心事。
裴宿洲問了沈氏後,得知玉芙醉酒後被扶去了偏房,他擰了擰眉,總覺得有些不安。
“世子别着急,也許一會容姐姐就會出現。”喬月霜柔聲道。
裴宿洲淡淡朝她看了過去,漆黑的眼眸裡帶着審視與鋒銳,喬月霜心頭一跳,到底有些懼怕他。
那夜的殺氣仿佛還在眼前,她有些懷疑,衆人都道裴世子溫潤體貼,可她怎麼覺得,這個裴世子與傳聞中有着極大的出入。
不像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倒像是陰間地獄中的修羅。
喬月霜隐隐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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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宿洲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這不安在沒見到容玉芙時被格外放大,他起身,不顧衆人的目光,離開了這裡。
安樂按捺住自己想去查看的心思,她目光死死盯着裴宿洲的背影,心想,若是瑾哥哥親自發現,自己的妻子竟是個勾引别人的蕩.婦,不知會作何感想。
一定會很有趣。
後院中,裴宿洲腳步漸漸加快,他不确定,她此刻是否遭遇了危險,國公府那一家人都各懷鬼胎,她那樣純善柔軟,如何能抵的過他們百般刁難。
若是……
裴宿洲不敢多想下去了,隻覺得每耽誤一分,便感覺煎熬多一分。
待他終于走到偏房門口,裡面卻傳來一陣熟悉又陌生的動靜。
一刹那,裴宿洲蓦然停住了腳步聲。
他怔怔站在門前,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胸腔裡染上震怒,複雜,後悔,幾乎控制不住,殺戮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