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居軒中人仰馬翻,攬月閣卻安甯祥和。
一連幾日,小夫妻都過的甜甜蜜蜜,白日裡,裴宿洲出門上朝,玉芙則在家中替他縫衣裳,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出遠門了,此去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玉芙心中突然有些感懷。
午後,她頓覺無聊,乘着馬車去了薛菱府上,一見來人,薛菱十分意外,連忙拉着玉芙進去裡屋。
玉芙在京中朋友本就不多,細細算來,除了剛認識的阿菱,她竟沒有一個不舍之人,容府對她情誼甚淺,父親這些年更是對她不聞不問,自她嫁人後,别說探望,平日裡捎信更是一封沒有。
玉芙心中有些沉悶,忍不住向薛菱說了來的目的。
“臨安?”薛菱蹙起眉,有些意外。
“我舅舅此刻就在那裡,玉芙,你們去臨安做什麼?”
總聽阿菱說起舅舅,玉芙此刻也是有些驚訝,柱國将軍受诏入京,此刻竟駐紮在臨安?
“郎君說,他有公務在身。”玉芙簡單将瑾郎告訴她的信息說給薛菱聽,不料薛菱卻是皺起了眉,她不比玉芙常年在閨中,這些年她随着母親走過許多地方,對臨安了解雖不多,卻也不是全無印象。
幾日前,舅舅傳信給朝堂,說行軍途中,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恐會逾期入京。
聖上準予了,且還派了兩名禦醫前往慰問。
可是薛菱卻知道,舅父感染的根本不是什麼風寒,而是一種極為隐秘的毒藥。
毒性暫時被壓制住了,隻是解藥還未曾尋得。
軍中有人産生異心,此事不能大肆宣揚。
下毒之人還在暗處,薛菱實在心急如焚。
這些事情,本不能與外人透露,奈何這種關頭,裴世子卻奉命前往臨安,實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阿菱,别擔心,說不定柱國将軍此刻早就脫離危險了。”玉芙心中十分詫異,她對朝政不懂,但卻也不是全然不通,一個手握兵權常年駐紮在異地的大将軍在打了勝仗後卻被傳回京城。
無論怎樣去想,都讓人不能放下心來。
她們母女此刻在京中是享受到了尊榮,可是,這尊榮之下,埋藏的是什麼,卻不得而知。
聖上先命薛夫人入京,就是要讓她們成為舅父的軟肋。
思及此,薛菱一顆心止不住下沉。
“玉芙,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薛菱歎了口氣,突然緊握住玉芙的手。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竭盡所力。”玉芙心中大約有了猜想,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去臨安,必定會發生一件大事。
但是阿菱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幫助她。
“若是你有機會見到我的舅父,能不能幫我看看,他是否平安。”
薛菱仍舊不能放心,她與母親在京城為質,父親仍舊駐守在千裡之外,而舅父生死不明,如今尚在臨安城裡不得脫身,如此種種,她心急如焚,隻恨不能生了翅膀飛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盛京,卻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來。
“阿菱放心,若是有機會,我必然會替你看看。”玉芙鼻頭一酸,她從前覺得,自己被困在宅院不得見外面天地,已是身不由己,可是即便是位高權重,手握大權,也仍舊不能掌握自己命運。
一時間,她不由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柱國将軍。
薛菱将自己貼身玉佩送給了她,二人又依依惜别了幾句,玉芙如得了重要授令一般,一臉凝重的從别院走出。
回到府中,瑾郎還未回來。
倒是蕭氏身側的嬷嬷前來,說蕭氏想要見她。
玉芙一怔,心中有一絲遲疑。
她嫁過來也有數月,對這位婆母一向不算熱攏,起初以為對方是嫌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國公府高門,後來才意識到,蕭氏不隻對她一人冷淡,對夫君好似也不算熱情。
二人不像是親生母子。
倒像是有了某種說不清宿仇。
這個念頭一出,玉芙也被吓了一跳。
想什麼呢,瑾郎是國公府嫡子,自小便被隆重培養,才能這樣出色,蕭氏最多也就是本性冷淡,怎麼可能對夫君有意見呢。
想明白後,玉芙便随着嬷嬷去了竹翠堂。
竹翠堂裡清幽淡雅,比之從前似乎多了一分平和的氣氛,蕭氏是在佛堂裡見她的,一進去,玉芙便聞到一陣幽幽檀香,她擡起頭,上方的菩薩慈目和善,頗有幾分悲憫之意。
玉芙再轉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國公府大夫人,這位昔日榮極一時的長樂公主,如今也是深居簡出,閉門念佛,做起了深閨中的婦人。
隻是……玉芙垂眸。
她總感覺,蕭氏身上有些說不上來沉寂。
據說是因為當年瑾郎父親戰死沙場,蕭氏悲痛欲絕,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