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男人不可置信後退了兩步。
什麼叫做到此為止?
他不想與她到此為止,他們的孩子才剛剛降生,他也不會在強迫她了,若是她願意,他們之間亦可從頭再來,可是她卻說,要與他劃清界限。
他忽然感覺胸間遊蕩着一層沉郁的感覺,明明她就站在自己身前,明明他擡起手便能碰到她,可他卻生出一陣深深的無力。
他苦笑道:“阿芙,想讓我放手,除非我死。”
至少在他活着時候,無法忍受她嫁給旁人,更無法忍受自己不去見她。
玉芙蹙眉,正想要說些什麼,男人卻又道:“好好休息吧,接下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這塊令牌可以調動我的私衛,你放心,我不會派人監視你的,阿芙,收下它吧,這是我最後的懇求了。”
風從他身後吹了進來,玉芙垂眸看到這塊頗有重量的令牌,一時心情複雜。
而他還沒等她回應,便快速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翻身從窗戶邊離開了。
一扇未曾阖緊的窗扉,昭示着方才發生過的所有都不是錯覺,他是真的來過。
手心裡到了令牌似乎還有着他指尖的溫度,玉芙垂下濃長的眼睫,忽然走上前去,燭影下,窈窈正睡的溫和。
她抿了抿唇,極其輕柔的,替窈窈掖好了被角。
而後,忽然失重般的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闆上。
掩面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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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阒靜,寒氣裹挾着一層淡淡的冰霜,冬末春初,天氣仍舊未曾回暖。
寅時三刻,宮裡忽然掀起一陣大火。
将西面的宮殿燒的隻剩斷圮殘垣,聖上震怒,下令讓禁軍徹查此事。
第二日,邊關忽然傳來消息,北戎來犯,我軍潰敗,接連丢了三座城池。
朝中諸人顧左右而言他,唯有裴世子主動請纓,懇請随軍收複失地,一時間,聖顔大悅,令其馬上出發。
消息傳到玉芙耳中時,她正在院子裡給孩子繡着貼身小衣。
“容娘子,裴世子求見。”
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感,玉芙一怔,垂下眼眸,隻見原本白皙的肌膚上,赫然出現一道被針刺過的痕迹。
如今她的繡工越來越精湛,小衣上的花紋栩栩如生,比當初繡手帕時好上千倍百倍。
她斂了斂眸,低聲道:“讓他回去罷。”
既然已經決定同過去斷了聯系,見面也隻會徒增傷感,她起身,正欲往前走。
侍女又道:“裴世子說,這是他最後一次來找您,還請容娘子一定要相見。”
玉芙腳步頓住,轉身折返了回去,歎了一口氣,方道:“你讓他進來罷。”
不多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裴瑾珩一身雪衣,如曾經無數次見面那樣,仙姿玉色,如郢中白雪,清貴溫潤。
“多日不見,你瘦了許多。”
裴瑾珩唇邊含笑,仿佛那些芥蒂未曾出現般,他依舊待她如曾經般。
“你也是。”
她抿了抿唇,也淺淺笑了起來。
這個樣子的裴瑾珩,才是她最熟悉的他,不是會生出陰暗想法的人,他心中坦蕩,永遠給人最放心的安全與依賴。
裴瑾珩随意坐了下來,仿佛沒将自己當成外人,他與她閑聊了幾句,忽然道:“我能看一看孩子嗎?”
生産那日,他一直守在門外,雖然她醒來時隻看到了裴宿洲,但是有種直覺,這個人一直都在。
思及此,她微微點了點頭。
裴瑾珩抱孩子的姿勢并不熟練,相比起裴宿洲,他更像是第一次與如此小的孩子接觸,窈窈在他懷裡也十分乖巧,時不時擡起漆黑的眼眸看向他,雖然不會說話,但握成拳頭的小手抓來抓去,似乎很是喜歡他。
裴瑾珩心軟的一塌糊塗,他在這孩子眉間,看到了她的影子。
窈窈也笑了起來,玉芙驚奇的發現,窈窈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角,似乎不想讓他離開。
“她看上去似乎很喜歡你。”
玉芙很少看到窈窈對一個從來未見過的人表達出如此大的好感來,就連裴宿洲都未曾被如此優待過。
她心情複雜,不知該說些什麼。
“初次見面,便将這個東西給她罷。”
話音落下,他随手從腰間解下一個福袋,玉芙一驚,這福袋是他随身不離的,聽說是當年蕭氏為了替他擋災,特意去寺裡求來的,如今便随手給了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實在是令人震驚。
“她還小,這東西太過珍貴。”
玉芙想替窈窈拒絕,然而轉瞬之間,窈窈的手竟握住了福袋一角,裴瑾珩溫聲笑了起來,随口道:“我與這孩子也算是血親關系,更何況,她是你的血脈,再珍貴的東西,也擔當的起,更何況,隻是一個福袋而已。”
他雖然說的輕巧,可玉芙卻知道,這福袋對于他意義十分重要,可如今他卻随手卸下,交給了一個稚童,這一刻,玉芙心情複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