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飄搖,溫涼的氣息彌漫在内室中。
香爐裡點着安神香,香霧徐徐升起,更加襯的這間屋子寂靜,清幽。
玉芙将薄衾往上扯了扯,而後又不自然的将發絲壓好,昏沉沉的月光散入屋内,仿若度上一層淡淡的柔霞。
一抹熟悉的清幽香氣混合着茉莉氣息湧入鼻尖,裴宿洲忍不住勾起唇,真好,又能與她在一處了。
雖然榻中間有一個玉盞相隔,但這并不妨礙什麼,隻要她不讨厭他,願意接納他,他就已經滿意了。
帳中昏暖,二人雖都阖着眼眸,卻是各懷心事。
玉芙有些擔憂,新皇一日不曾登基,便不能說穩定下來,如今裴瑾珩在外生死不明,讓她無論如何都覺得心裡慌亂,她所求不多,隻願在意之人此生平安。
對于瑾郎,她早已虧欠太多,還不上當初的恩情,惟願乞求,他能平安度過此劫。
裴宿洲同樣也是睡不着,倒不是他心中裝着其他事情,而是她就躺在他的身側,他能清晰感受到她驟然的歎息聲,雖不知為何,但他大概能猜到。
他眼眸黯淡了一瞬,而後卻倏地伸手握上了她的指尖。
“别擔憂,不會有事的。”
他聲音低沉,卻莫名帶着撫平人心的力量。
黑暗中,她心跳怦然加快了幾分。
翌日。
天朗氣清,昨夜的雨水仿佛滌清了一切陰霾,一大早,玉芙便收拾妥當,準備去程将軍府接回窈窈,這幾日,因為安樂公主把持着朝政,她不便于人前露面,如今時局轉變,她也終于能再次見到女兒了。
分别數日,小家夥似乎又重了些。
“阿芙,你不知道,當初你被叫入宮中時,舅舅他有多擔心。”
“若不是後來你傳信給舅舅,說你無事,他都差點領着兵将皇宮包圍了。”
薛菱一邊逗着窈窈,一邊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講給她聽。
如今外面人人都知道程将軍失散多年的女兒就是容府的三姑娘,雖然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是大家都能感受到,容家已經式微沒落,而程将軍卻深受先皇寵信,又手握兵權,可謂是一時風光無兩。
但大家最感興趣的,卻不是這個。
而是程将軍這位失散多年的女兒,先前曾經與裴世子成婚,後來二人不知為何和離,關鍵是,這位和離後的程娘子再度嫁給他人作婦,而這人便是裴世子同胞兄弟,裴家失散多年的孩子。
此事在盛京鬧的沸沸揚揚,後來便被人暗中壓了下來,如今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卻沒有人敢暗中議論。
畢竟,一個是威名遠揚的程将軍的女兒,而另一個,則是如今深受七皇子信賴的新貴。
是以雖然此事并不算秘聞,卻沒有幾個人敢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薛菱描述的有幾分誇張,玉芙忍俊不禁,剛将窈窈哄睡後,便忍不住道:“阿菱,多謝你,替我照顧着窈窈。”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再說了,這孩子喚我一聲姨母,我喜歡她都來不及,當年我初見你時,便覺得投緣,不成想,兜兜轉轉,真與你做了姐妹,玉芙,真好。”
是啊,這一定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的阿娘生前最向往的地方,原來是塞外西北,那裡有她最喜歡的人,有她最喜歡的事。
若是阿娘還活着,此刻定然會替她高興。
二人閑聊了片刻,忽然有侍女從外走了進來,“見過二位娘子,容家給娘子遞了帖子,詢問娘子何時有空。”
薛菱面色沉了下去,當即便道:“去回絕他們,什麼時候都沒有空。”
玉芙抿了抿唇,腦海中忽然冒出一些記憶,當初她被設計假死無處可去時,容家在第一時間便舍棄了她,這麼些年,她日日謹小慎微,生怕出錯,卻沒想到,那裡不是她的家。
當初她确實有過怨恨,隻是現在,驟然明白了過來,她不是父親的孩子,父親多年來的不聞不問,便也就說的通了。
“玉芙,當年如果不是容家不守信用,你也不會離開舅舅這麼多年,舅舅沒去找他們要說法都是好的,他們竟如此恬不知恥,竟敢上門。”
薛菱神色憤憤不平,仿佛曾經受到不公待遇的是她一般。
玉芙心中一暖,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阿菱,但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我想去看看。”
當年母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恰好是在宋氏有孕後,她記得,當初為了方便,母親喝的中藥與宋氏的安胎藥都是一起熬的,當時她無意中發現宋氏身邊的貼身侍女曾經暗中将藥渣倒掉,那會她沒放在心上,如今想來,這裡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