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七皇子逼宮後,如今朝野上下,七皇子一黨逐漸張揚起來。
蕭随沉寂了多年,如今一舉上位,隻是他的繼位終究來的不算光明,尤其是如今頗受先皇信任的三皇子還遠在塞外,不過有了安樂公主前車之鑒,衆人心中雖覺得這位皇子并不能上位太久,然而,面上還是恭恭敬敬的。
蕭随也非草包,他剛即位,便将幾位手握兵權的将軍召入宮中,明面上是穩定朝局,實際上則是暗暗監視,隻有手握兵權之人不會産生異心,其餘人也掀不起風浪。
若是三皇兄如他所願的死在外面,那他便可高枕無憂了。
他布局謀劃了許久,為的就是今天這一日。
盛京中風平浪靜了半個多月,終于在一個安甯平靜的午後,一道快馬加鞭的急信從邊關傳來。
三皇子大勝,本該返朝,誰料在白谷關遇到了敵軍,三皇子帶兵欲突圍,可卻中了埋伏,下落不明,同樣失蹤的還有随行的裴世子。
消息一出,滿朝嘩然不止。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皆明白過來,不管三皇子能不能活下來,都當他已經死了,天下之主隻有一位,如今龍椅上坐着那位,才是萬衆所歸。
一時間,有心思沒心思的大臣都偃鼓息旗,這幾日上朝時,明顯恭敬了許多。
隻不過消息傳入後宮,戚貴妃宛如瘋了似的,破口大罵蕭随,她的親生兒子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她心中怨氣甚重,侍女戰戰兢兢跪了一地,卻都不敢上前勸慰。
“我兒一定沒死,一定還活着。”
戚貴妃喃喃自語,宛若得了失心瘋的婦人,抱着蕭祁的衣裳,癡癡哭了起來。
從初春,到仲夏,一場腥風血雨的皇位之争,就這樣以蕭随上位而暫時落下了帷幕。
宮中的幾位将軍也被放了出來。
程将軍府。
蘭卉将剛剝好的荔枝端了上來,玉芙一隻手抱着窈窈,另一隻手欲去拿,不料一旁忽然伸出的指尖将荔枝遞到她手上,溫聲道:“我來罷。”
玉芙微微怔了一瞬,而後将孩子遞到了他手中。
手腕上的力道消散,一瞬間輕松了不少,她靠在身後的軟榻上,輕聲囑咐着,“荔枝性熱,不宜多食。”
窈窈仿佛能聽懂她說的一樣,聞言,不高興的蹙了蹙眉。
午後的日光懶懶灑下,有幾縷落在她整齊的衣裙上,青絲垂落下來,遠遠望去,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氛圍,着實會羨煞旁人。
隻不過,表象是美好的,現實終究殘忍些。
“下個月,我父親便要離開京城了,你的蠱毒我也尋到了救治的辦法,下個月,我們就分道揚镳吧。”
玉芙抿了抿唇,清聲道。
他這小半個月一直歇在将軍府,如今外面都傳他們是夫妻,雖然這是七皇子喜聞樂見的事,但她不會同他耗一輩子。
說這話有些殘忍,這小半個月相處下來,不止窈窈,連她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
他确實是變了,他開始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的習慣,更會每日在她顧及不到窈窈時,貼心的消除她一切顧慮。
可是這些,都無法消除她心中的芥蒂。
與其藕斷絲連,不如當斷則斷。
趁着她心中的柔軟還未曾被擴大,趁着一切都來得及,止得住。
她如今越依賴他,将來便會越離不開他。
明知這是鏡花水月,若還是不管不顧跳進去,最後傷的,隻會是自己。
裴宿洲并沒即刻反駁,他将窈窈換了個方向,而後才擡眸看向她,低聲道:“下個月啊。”
玉芙垂眸,如今朝局暫時穩定了下來,她父親征戰了大半輩子,如今也該歇歇了,這些紛争與他們無關,程崧已經上了奏折,表明自己不參與這些。
蕭随也放了人,下個月,他們一家都要離開京城,去往阿娘曾經無數次懷念的邊關。
玉芙心有感慨,畢竟她從出生就一直長在京城,這些年循規蹈矩,别說離開京城,便是京城周圍,她都沒有好好逛一逛。
這麼一想,便覺得有些惋惜。
裴宿洲垂眸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我也要去。”
“我們去了,也許就不會回來了,你的事情還沒辦完,你放心,我父親身邊一直有一個醫術極其高明的大夫,此次沒有随軍而來,等這次去邊關後,我會讓人快馬加鞭護送他入京,蠱毒一解,你我之間,就此陌路吧。”
她聲音很輕,卻莫名帶着某種決心。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阿芙,我說過,會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裴宿洲眼中浮着顯而易見的柔情,玉芙瞥過眸去,經年累月相處下來,她承認自己是有幾分不舍,然而,這些不舍還不足以抵消她心頭芥蒂。
“但是,我亦有我的選擇。”
他接着道,聲音堅定:“我也說過,從今往後,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我們拜過堂的,你是我的妻。”
他固執開口。
“我們之間,并不被禮法所容。”玉芙蹙眉。
“那我明日便帶人來下聘,你一日不嫁給我,我便一日不會死心。”
他換了一種迂回手段,着實令她有些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