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
玉芙蒙着蓋頭,由侍女攙扶着走了出去,風漸起,她感覺到有人從身後靠近,熟悉的氣息湧入,玉芙壓下心中的情緒,有條不紊的跟着侍女緩緩離開。
夜風漸寒,邺城的比盛京更寒涼些,不過初秋,空氣中便彌漫了某種冰霜氣息。
玉芙端坐在床榻邊,心底卻沒有那樣歡喜,若是西夷沒有救治他的法子,那她也可以以命換命。
他是為了救她才中的蠱。
無論如何,她不能坐視不理。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隐約可聽到外面喧鬧的氣氛,玉芙心被提了起來,腦海中不由想起,兩年前,她嫁給他時的模樣。
如今,喜帕再度被揭開,他容貌俊秀,比初見時,更多了幾分柔情,玉芙擡眸,心跳怦然。
他其實生的很好看,準确來說,是令人驚豔,這身喜服并不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而穿在他身上,卻意外合身。
風姿毓立,從眉間盡顯。
一旁立這的侍女臉上帶着笑意,恭敬說着祝福的話語。
合衾酒,鴛鴦扇。
一應不落,該有盡有。
玉芙紅着臉與他喝下了那杯合衾酒,不由想起,當初嫁他時,也是這樣。
“奴婢們恭祝大人與夫人白頭偕老。”
裴宿洲颔首,溫和的讓人發了幾兩碎銀。
等人都離開,房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玉芙手中緊緊捏着折扇,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當初嫁給他時,好似也是這般緊張。
一些場景忽而浮現在腦海裡,她抿了抿唇,又連忙垂下了腦袋。
窗外月色溶溶,清透如一抹薄紗覆蓋。
不多時,他蓦然靠近,玉芙眼皮子一跳,忽而擡眸,一雙笑意盈盈的瞳眸,帶着幾分令人心動的深沉。
玉芙便在這一雙黑眸中,漸漸恍了心神。
後來,她隻記得,那一夜很暖。
很柔和。
她從未見過那樣的裴宿洲,像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中,滿腔愛意,浮沉之間,她聽見耳畔處傳來極輕的一道歎息。
有那麼一瞬,玉芙以為是錯覺。
她心情忽然有些難受,若是這一切都沒發生,若是他沒有受蠱蟲的侵擾,該多好。
将軍府的燈盞徹夜未歇,院中人影穿梭,人人臉上都帶着喜色,天色将明時,一道突如其來慌亂打破了這喜氣沖沖的氛圍。
“血,是血。”
“快來人,大人昏倒了。”
屋子裡亂成一團,玉芙眼中帶着擔憂,緊緊握着裴宿洲的手,方才,不知為何,他像是舊疾複發似的,忽然開始止不住的吐血。
昨日二人才剛成親,今早便鬧出這樣的事情,袁逯匆匆趕來,看着緊閉雙眸的男人,細細把脈過後,忽然皺起了眉。
怎麼會!
脈象微弱,這是瀕死之兆。
“袁大夫,怎麼樣了?”
一旁的女子眼眶發紅,明明擔憂害怕到了極緻,卻仍舊撐出一副鎮定的模樣來。
袁逯微微歎了口氣,沒有隐瞞。
“去西夷吧,興許那裡有解決的法子。”
這萬分之一的希望,玉芙卻像是牢牢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斷喃喃。
“不會有事的。”
天下這麼大,總能找到解藥。
袁逯立在一旁,眼前這個女子,讓他想起當年雲遊時認識的一位醫者,若是那位醫者尚在人世,興許今日便不是這樣束手無策的局面。
玉芙紅着眼眸,指尖輕輕描繪着他的眉眼。
而後,擡手拭去了眼角的濕潤,她有條不紊打理好一切,而後,再度來到榻前。
男人眉間蒼白,明明昨日還是鮮活的模樣,今日卻一副毫無生氣的面容,薛菱抱着窈窈立在一旁,窈窈很乖,聽話的靠在薛菱懷中,看到阿娘轉過頭來,甜甜露出一個笑容。
臉頰側的酒窩分外明顯。
隻一瞬,玉芙便又紅了眼眶。
“一定要去嗎,窈窈還小,她離不開你。”
薛菱的聲音清晰,帶着關切與擔憂,适時響起。
玉芙費力才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難過,她又何嘗不知,窈窈如何還這麼小,她如何能舍下她,可是,裴宿洲的病危在旦夕,多一分可能,她便不會放棄。
思及此,她點了點頭,“阿菱,窈窈就交給你了,我若是回不來……”
“别說這些喪氣話,你一定能平安歸來的。”
“我和舅舅一直在這裡,等着你們回來。”
薛菱目光堅定,玉芙心中一暖,她何其幸運,遇到了這麼好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