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程崧有公務纏身,未能來送她。
玉芙知道,邺城地處兩國交界,常年來,大戰雖未起,但小亂卻不少,程崧身為一國将軍,又是邺城百姓心中戰無不勝的英雄,近日來,多少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旁人不知,但她卻知曉,這平靜的表面下,藏着是各方心思。
楊副将笑眯眯看向她,仿佛玉芙很快便能回來,他笑着道:“聽說西夷有一些神奇的丹藥,小姐回來的時候,請給末将帶一些。”
“你要那些做什麼。”
薛菱蹙眉。
“軍中日子無聊,末将最近在研究藥理。”
楊琦挑了挑眉,依舊是閑散的語氣。
不知是不是這樣輕松的氛圍,讓玉芙心情也沒那麼沉重了,她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意,而後在衆人注視下,緩緩上了馬車。
帷幕落下,外面的人再度紅了眼眶,薛菱心情沉重。
而不遠處的城樓上,一身玄甲的将軍兩鬓蒼白,目光緩緩注視着那輛馬車遠行。
“将軍不去送一送小姐嗎?”
程崧背着的手緊緊攥着,十七年前,落雪也是這樣,乘着一輛馬車,就這樣從他視線中消失了。
如今,他很想阻止,可他也能看出來,那小子對玉芙的情意,比當年他和落雪之間更深厚,若是當年,他們之間沒有懷疑,猜忌,也許如今,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風中,他眼眶有些紅。
半晌後,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若是他們最終一起回來了,那他便能放心的将女兒交給他,百年之後,他也可無任何後顧之憂,親自下去給落雪賠罪。
“派人遠遠跟着,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平安護送他們到西夷。”
“是。”
就這樣,玉芙離開了邺城,一路上,裴宿洲大多時間都是昏迷着,偶爾有幾刻意識清晰,卻仍舊是未曾好轉。
玉芙時刻守在他身邊,她有很久未曾與他相處這麼久了。
這一路上無聊,她不由想起,曾經在臨安,她也得這樣,不眠不休守在他身邊,那時候他能平安度過劫難。
這次,也一定可以。
一行人行了将近半月,才終于入了西夷境内,這裡氣溫潮濕,一下馬車,玉芙便感到一股濕膩膩的寒涼撲面而來。
“小姐,我們要不要找一間客棧落腳。”
蘭卉将披風給她系上,而後道。
玉芙搖了搖頭,裴宿洲的病拖不得,臨走之前,袁逯交給她一封書信,他雲遊四方,也見過不少能人異士,信上有一地址,袁逯說,到了西夷可去尋他的師兄。
思及此,玉芙抿了抿唇。
“去蒼穹山。”
天幕澄澈,像是剛下過一場雨,水潤濕盈,尤其是入山之後,遍地蟲瘴,越往上走,這濕氣彌漫的感覺便越重。
馬車費力的上山,終于,在夜色漆沉前,到了袁逯信上所說的地方。
寂靜空幽的山谷之中,一座石門矗立不倒。
洛安抿着唇,上前輕輕叩響了門。
不多時,沉重的大門從裡緩緩打開,卻傳來一道不悅聲音。
“今日時辰到了,不見外客。”
“我們是從邺城而來,情況緊急,還請大夫瞧瞧我夫君。”
西夷的夜晚,寒涼如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女子身形單薄,立在馬車前,她的發絲随風浮動,柔婉的垂在身後,洛安眼中情緒複雜。
卻是更大聲:“請大夫救我家主子一命。”
良久後,石門裡才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玉芙松了口氣,眼中升出巨大的希望。
幸好,這位老先生,沒有為難于他們。
袁逯曾說過,他那位師兄脾氣古怪,倆人一同學醫時,他便經常孤身一人,不與旁人為伍,可他醫術高超絕倫,是這世上為數不多擔着神醫名号的人。
此一行,玉芙已經做好了準備,豈料老先生竟這麼輕易就讓他們進去了。
也不知,是袁逯的信有用,還是她想多了。
不過,如此容易便進了山,到底是一樁喜事。
裴宿洲的身子拖不得,這一路上,除卻幾次清醒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着的,那蠱毒已經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稍有不慎,便會落入更危險的境地。
好在袁逯有遏制法子,雖不能徹底根除,卻也可延緩蠱毒發作。
玉芙攏了攏身上衣袍,走入石門之中,并未看到方才那道聲音之人。
反而是一名小童不耐煩的打着哈欠:“跟我來吧。”
“敢問段大夫如今可在,我夫君生了重病,需要……”
“師父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吧,你們來的這樣晚,趁早歇下吧,山間養着毒蛇蠱蟲,若是半夜出來不慎被咬到,還要麻煩師父。”
那小童忍不住吐槽,卻在看到裴宿洲面容時倏地一愣。
“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