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風見張二同阿婆在這深山野林惶惶度日,不免有些心酸,太子謀反至今已十五年,張二和阿婆也被無形的禁锢在這裡。那時的張二也不過三四歲吧。
索性同張二提了一嘴,至于他是否心向往之,于她無關。
“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枳風讀起來《桃花源記》時,總心感可悲。為避秦時亂,逃離至世外之地,百年不曾出,此為避世。百年後的桃源人,成了秦的遺民,竟不知是這世道抛棄了他們,還是他們棄了這世道。
何其的相似?
盛世求安,亂世求治。師父同她講:山海隐世而不避世,她起初并不明白,避世同隐世有何區别。
她再年長些,修的是帝王術,學的是窺天機。三山四海經論,千秋萬代史籍,八陣三才奇門,十拳八劍武藝,她盡數要學。山海為治世而存,而非為了安隅不問世事。
如今盛世太平,靖王求商空下山豈不可笑?
疲乏了一天,枳風睡的很沉。再醒來時已經巳時,阿婆做了些野菜窩窩,煮了米粥。
臨行時,還給她行囊中添了幾個窩窩,枳風不好推辭,謝過之後便收下了。
枳風打馬而去,向東而行,消失在張二與阿婆的視野之中。
張二去她房中收拾床被,卻摸到了塊硌手的東西。被子之下,有東西被布帛包裹,
待他解開那布帛,裡面赫然是一錠黃金。帛上有字,想來是用燒黑的柴火棍寫的。
“多謝收留,江湖再見。”
他攥着這布帛許久,才将它折起收好,将那錠黃金拿給阿婆去看。
騎馬三日,枳風終于抵達餘杭。
餘杭同她前些日子離開時并無二緻,繁華依舊。
特地趕來此地不為别的,隻因餘杭有人假扮山海弟子刺殺餘杭太守未遂。
栽贓嫁禍似乎也太過明顯,以至于枳風難以猜到這些人的後招。
餘杭太守霍行,一時間枳風竟難以想到什麼形容詞形容他。有治世之心、治世之能,整個人卻是官場最不起眼的那種人。他可以始終默默地為百姓做實事,兢兢業業。也就是這般的霍行讓餘杭廢墟中重生,繁華如斯。
霍行大概就是那種平淡且堅定的人。
嘉和十八年倒可稱得上人才輩出,群星璀璨。昔日的狀元郎時琛、探花郎宋睢現今都已位列四相。同年的榜眼,天賦必然是有的,霍行似乎早早參透“平平無奇才是真”的人生滄桑。
除了宋睢勉強有個落魄士族的名聲外,時琛、霍行皆為寒門。無權無勢行至今日,其中艱辛困苦,不言而喻。
這樣的人,應隻有被擋路的才會覺得礙眼。
不知太守這個位置是有多惹人狠,宣城邱自貞,餘杭霍行,接下來将是哪個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