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雖沒說什麼,可她細膩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眼底,再一次次悄無聲息地成了烙印,隻是誰都不曾察覺。
用完膳,李慕婉主動攬過洗碗的活,王林沒回西廂房溫書,而是拿了兩條繃帶,沿着手臂纏到掌心,露出長指,又再拿了刻刀和木段,憑着記憶雕刻起來。
李慕婉洗了碗後就一直在院裡忙,落葉掃幹淨,又将那些草藥放到竹篩鋪好,送去房頂晾曬。
做完這些,才有時間打理花草,院牆那排種的海棠花又長許多,海棠花樹下,王天水堆了些土給她種草,紅綠相間,品類都是王浩家進的,如今竹林小院更像是個花棚下的茅草屋,招來不少鳥兒,啼叫聲悠悠蕩在院外。
王林在這鳥語花香裡靜靜刻着木段,李慕婉則在房裡看醫書,常用的藥草和功效都記在腦子裡,也有很多她還未觸及過的草藥,每種草藥之間的藥性如何相容才能相得益彰,又有哪些藥性是相克,門道頗深,學海無涯。
午後二人簡單煮了兩碗面,正正經經下廚李慕婉沒做過,王林也沒做過,平時都是周英素掌廚,二人隻會打下手,便隻能簡單填飽肚子就行。
與花影約的時辰要到了,李慕婉重新換了身衣裳,去堂屋給王林留話:“義兄,婉兒出去一趟。”
從早上便見他坐在那雕木頭,婉兒沒去擾他,出門時打了聲招呼,王林想起葛陽許浩的事,想要叮囑兩句,人已經沒了影兒。
他暗自歎了一息,繼續雕刻。
李慕婉剛到花影家,院裡聚了些少年少女,有些李慕婉見過,譬如王浩,有些她沒見過,譬如王卓,還有葉清兒,葉敏兒。
王卓是王林的堂兄,二人父親是嫡庶兄弟,家住在縣城,葉清兒與葉敏兒是姊妹,家住隔壁花溪村,與花影交好,謝三嬸受周英素囑托,要替王林物色好人家,姐姐葉清兒性子溫和,認得大字,妹妹葉敏兒性子活潑,兩人性子各有不同,葉清兒就是要給王林物色的人選。
對于李慕婉,幾人都有耳聞,就連縣城居住的王卓知道後早就想來看看,不隻是因為李慕婉,縣裡大考沒有過,他便離開了書院,幫家裡經營生意。
王浩熱情給衆人介紹李慕婉,讓人看着二人關系不一般,葉敏兒瞧着那模樣看沒移開眼,又聽聞村裡許浩葛陽來王家村吃了癟,聽聞就是因為此女。
“李姑娘?久聞大名。”葉敏兒主動示好,“常聽花影提起你呢,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
李慕婉給衆人行禮,舉止優雅,“諸位既是花影和王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婉兒就行。”
花影攙過她手臂,拉到一邊,低聲問:“婉兒,鐵柱哥沒在家麼?”
“在。”
“那怎麼沒一塊來。”
“他……”李慕婉腦海閃過颀長的身影,坐在堂屋專注木雕,不受外界幹擾,“你沒說今日有其他人啊。”
“我知道,鐵柱哥向來很少跟我們一塊玩鬧的,他定是又溫書了呗。”花影說,“葉清兒是我娘給鐵柱哥相看的,本想着他若是能來,二人能見見,有個印象,家裡長輩才知道如何,他可看過葉清兒畫像?”
周英素沒拿出來,李慕婉自是不知道還有這事,隻是先前席間他們提過這事,記得後來王林不大高興,家中也沒再提,她也就抛之腦後了。
李慕婉搖搖頭,之後幾人就在花影家中小院坐了一下午,談天論地,少年的遐想沒有邊際。王卓告訴衆人,半月後會有打鐵花的匠人經過長樂縣,鎮上的孫員外聯合其他三大家族請到鎮子上表演,往年中秋月圓節鎮上也會有打鐵花,今年還未到中秋便能看見了。
衆人聞言很是期待,李慕婉在京城看過不少打鐵花,從前都是哥哥帶她去看的,離開京城後再沒見過了,心裡也泛起些許期待。
酉時後衆人散去,王浩堅持要送李慕婉回去,李慕婉不好拒絕,隻能應下,路上王浩有意無意打聽了許浩葛陽的事。
“葉敏兒說,葛陽和許浩前些日子來過王家村,葛陽回去的時候腿不知怎麼了,是許浩背回去的,婉兒姑娘,你可認識這二人?”
李慕婉沉默須臾,點頭默認。
“混蛋,果真如此,那他們是不是來為難過你?”王浩聞言恨不得要生扒了二人。
李慕婉紅唇微起,漾起淺笑:“是有這事,不過義兄替我讨回來了,葛陽的腿義兄打的。”
她說這話時帶了些驕傲的意味,似在誇耀一輪明月。
王浩松了口氣,尋思說:“那便好。”
“但是這事你别讓我周嬸和王叔知道,義兄那沒有說的,婉兒是把你當朋友,你今日問了我才與你說。”李慕婉道。
“好,婉兒姑娘放心,”王浩說,“你覺得葉清兒如何?”
李慕婉思忖少許,“為何這麼問?”
“葉清兒要跟鐵柱哥定親了,花影沒同你說嗎?”
李慕婉搖頭,“花影隻說是相看,什麼時候又定親了?周嬸還沒與義兄說呢。”
“我鐵柱哥還不知道?”王浩詫異,很快又恢複常色。
“若是定了,周嬸會說的,無需你我操心了。”李慕婉心裡莫名煩躁,步子就邁得大了些,很快到了竹林小院,李慕婉客氣邀請王浩入屋坐坐。
王浩婉拒,将路邊摘的一支海棠塞給她,“不了,我娘等我回去幹活,替我跟鐵柱哥說一聲,我就不進去了。”
李慕婉沒強求,他走的快,就連那支海棠塞進來時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西廂房窗前透氣的王林正巧看見這一幕,他收回視線,書案那坐小人木雕精巧,巧奪天工,惟妙惟俏。
原是想拿給她的,見此突然又改了注意,轉身将木雕放入床頭櫃子,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