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上幾位大叔在粗犷的談論着風流韻事,李慕婉望着田野麥浪。
“我說老張昨夜去了青粉樓一夜不歸,早晨醉醺醺的躺在院裡,一大早我就聽見他們家院子裡鬧得雞飛狗跳,他家媳婦太厲害了。”其中一位大叔調笑。
“那可不就是,他家媳婦做女工辛辛苦苦攢的錢給他去進些糧,他倒好,轉眼就給自己享受上來,别說他媳婦,若我媳婦知道了,也得扒我一層皮啊。”
“那些姑娘水靈的,那叫一個銷魂,扒一層皮也值了。”另一位大哥垂涎回味的模樣。
王林是書生,對這些豔語心生不屑,偏過頭視線越過李慕婉頭頂,望着遠處的霞光。本還擔心她聽了這些會有不适,卻見她心神不在此處,想必還是擔心兄長之事,無心聽得外界紛擾。
牛車一颠一颠的,大夥身子跟着晃動,李慕婉坐不穩,險些往前栽,前邊幾位大叔笑得聲大,這才恍然察覺身後還有小姑娘在,對王林點了點頭有些尴尬,那些人噓噓噤聲。
陡然車輪滾過一塊石頭,左側颠簸起伏,李慕婉重心前傾,就要靠上前面大哥身上,王林眼疾手快,伸出手将人撈回,擋着她下壓的身軀,近在咫尺,若他晚一些,李慕婉可就到那大哥懷裡了。
李慕婉驚魂未定,還未反應發生何事,王林心跳難平,鬓間冒了汗珠,仿若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慌。
“阿兄?”
“坐穩了。”王林松了手,卻未收回,手還抵在車沿成了一道防護牆,生怕她再次栽出去。
那大哥見勢他的緊張,不禁調侃:“小哥看着清秀,這是家中小妹吧,看着嬌俏柔弱的,這路颠簸,可得護緊了。”
王林瞧着他那副要打量李慕婉的架勢,側了側身,把李慕婉遮了一半,未理會他。
良久李慕婉仰頭望着他,怔怔問:“阿兄,青粉樓是做什麼的?”
王林俯首看她,見她問得真誠,眼波流轉間散着一股天真。
“喝酒的。”他答的很含蓄。
“哦,”李慕婉收回視線又看向道路一旁,想到什麼後又轉回來看着他說,“與咱們去的醉風館一樣麼?”
王林暗暗歎了口氣,她這問題怎得這般多。
“阿兄?”見他不理會,李慕婉又喊了他。
“嗯,一樣。”王林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
“那咱們改天叫上花影他們一塊去。”
王林擡手推開她靠近的頭,把她那天真的模樣對過草野,敷衍道:“以後再說。”
對面側着的大哥隐隐作笑,逗着李慕婉:“小丫頭,你阿兄唬你的,青粉樓就是春樓嘛,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你一個女子怎能進嘛,哈哈哈哈。”
李慕婉聽後才覺适才要羞愧死了,原本哭過的眸子好似又要紅。
“你阿兄說不定已經去過了。”那大哥瞧她那股委屈嬌嬌柔柔的勁兒更是忍不住逗笑。
李慕婉神色帶疑,瞟了一眼王林,那眼神就像是在問他,去過嗎?
“停車!”王林忍無可忍,眼神犀利瞪過那位大哥,大哥随即收聲。
牛車還未停穩,王林已經縱身躍下,他雙臂伸開,對着李慕婉道:“下來。”
李慕婉想也沒想,扶着王林下車了。
牛車走遠,二人身影落在田道上,李慕婉聲音帶着啞:“阿兄,這走回去還有段路呢,為何要下車啊?”
“不想坐了。”
李慕婉不知他為何情緒變了,又追着問:“那阿兄當真去過青粉樓麼?”
王林呼吸一滞,忍耐道,“你認得那幾人?”
“不認得。”李慕婉乖巧回。
“那旁人随口胡謅的話也值得你逮着我問?”王林睨着她,“你覺得呢?”
“阿兄不是那種人。”她心神不定道。
“不是哪種人?”
“輕浮浪蕩,纨绔子弟……”李慕婉喃喃自語,晚風一吹,好像那不好的情緒正在流失。
一路上李慕婉抽抽搭搭,回到村口她的情緒已舒緩好多,王林走得并不快,李慕婉這才理着事因,“阿兄方才說把婉兒的房子拒了,是?”
“我讓王浩帶我一塊去的,也是爹娘的意思。”她的聲音還能聽得出哭過的沙啞。
“你好些了嗎?”王林回頭關切着。
“嗯,讓阿兄擔心了。”李慕婉吸了吸鼻子,将碎發捋順。
夜裡王林特意留了門,李慕婉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看書添茶,王林将那樽雕刻的小像拿出來,放在她跟前,本沒打算就此拿出來,隻是今日她哭得着實厲害,他便當哄她了。
他不會哄人,但知道小孩若是哭了,給點吃的玩的總能哄好,“你要的木雕。”
專注看書的李慕婉怔愣了下,随即看見一個小人木雕與自己模樣一緻,她雀躍拿起端詳着,璨然一笑,“嗯?這是我?”
“嗯,爹讓我雕給你的,手藝不精。”王林有些難為情,視線看向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