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在竹林小院待了兩日,他回來的這兩日李慕婉哪也沒去,二人如膠似漆,白日形影不離,夜裡紅鸾疊帳。
他帶她去桃林看日落,小棧橋兩旁的河水比較夏日淺了些,幾顆桃樹長在水岸邊。
倘若春日時,桃林粉紅漫山,王林折了枝花送給李慕婉,李慕婉攥在手心裡,被牽着走。
“待到來年桃花盛開時,我再帶婉兒來賞花。”那寬闊的肩背把人擋在身後,落日霞光萬丈,襯得周身柔和矜貴。
“好,眼看天又冷了些,婉兒做的護膝還有長褂阿兄要帶。”
王林摟緊了人,把身上的熱氣渡過去,她的手總是涼涼的。
“依婉兒的。”
二人坐在那顆百年桃樹枝叉上,日光躲着雲層,白雲裸着一層金輝,紅日逐漸西下,墨發随風蕩起,水藍月白與暗藍色的發帶飄然纏繞。
“上次與阿兄在這兒一同賞雲霞,阿兄竟想要自己回,把我一人丢在這樹上。”李慕婉遐思往事,淺淺泛着笑。
王林不作聲,唇角彎起弧度,少年郎的逗趣總是藏在不自知的愛意裡,他沒打算丢棄她一人在這裡。
忽得縱身躍下,李慕婉又覺身側空蕩,還是熟悉的畫面,可她這次并未害怕,見王林已站立樹下,雙臂張開,柔情化開萬裡寒氣,“來。”
頃刻間,手臂接住了她,并未急着松手,将那情意藏入她的發絲,久久相擁。
***
是日,王林卯時便出了竹林小院,李慕婉還睡着,昨夜鬧得狠了,王林動靜不小,她受了很久身上的人才作罷,似要宣洩那空白的時期。
久而久之,也未必每次都是他主動,李慕婉也會逗着他,引着他,見他入套後才心滿意足,可是每每過後她都會後悔為何要主動招惹他。
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李慕婉又如往常研習丹藥方子,跻身藥房,李奇慶瞧她好長時間不到鎮上去,便把她要的藥材都帶了來,還給王天水和周英素送了些養身的藥。
丹藥制完後,她空了幾日,收到縣裡回來的家書,家書不長,簡單幾句報喜和思念的話,李慕婉看完沒像往常及時回信,而是放入妝匣裡。
花影來竹林小院尋她出去玩兒,王浩從鎮子回來帶了好些新奇玩意兒,謝三嬸家總會有村裡的婦人來閑坐。
婦人們坐一塊,家長裡短,誰家秘辛都藏不住。見着熱鬧,她也搬了張矮凳,手裡替花影纏着絲線。
起先聽的時候還會偶爾臉紅,後來聽得多了她便習以為常。
永正十年冬,王家村下了初雪,風雪很大,竹林落葉堆疊在院裡,又被新落的雪掩蓋,窗棂作響,院牆的海棠花樹枝飒飒,白梅上的燈籠一晃一晃的。
廚房裡的鍋碗瓢盆碰撞,竈邊的火冒着星點,李慕婉坐在竈台下替周英素掌火,烘得周身暖洋洋的,連同她的小臉烤得炙熱。
“娘,今年的雪比去年下得早,堂屋裡吃風,您和爹的房間寒氣重,等阿兄回來,我們一塊去鎮上多買些炭回來吧。”
周英素臉上挂着笑,“好,聽婉兒的。”
屋外已經暗沉,風雪呼嘯繞過茅舍,李慕婉心裡惦記着,時不時望着窗外,“阿兄說今晚回來的,可天色都暗了,還不見人影。”
“這雪下得大,說不定路上耽擱了,婉兒别擔心,若還沒回咱們先吃,等他回來娘再做。”
若非外邊下着雪,周英素不讓她去村口等,此刻她人已經在村口了。做好了飯菜端到堂屋,炭火燒得暖,幾人坐在飯桌前還未動筷,王天水端着煙鬥也面露擔憂。
忽聞院外木門有推動的聲音,夾着風雪又聽不清。
李慕婉心念着,恍惚生了錯覺,又傾着耳聽。
鶴唳風聲裡混着少年幹淨的聲音。
“婉兒,爹娘,我回來了。”
“是阿兄。”李慕婉面露笑意,霎時從矮凳起身,小跑出去,堂屋門猛的打開,寒風凜冽有如排山倒海之勢湧入,鼓起她的衣袖,連同裡邊坐的二老也都吃着冷風,李慕婉頂着雪碎和狂風沖入那久違的懷裡。
王天水和周英素面面相觑,須臾間又笑了。
“婉兒。”王林接住了人,口中呼出白霧,還帶着趕路的沉音,她身上是暖的,雪花若無其人的落下。
“阿兄,怎得回來的那麼晚。”她盼了一日,左等右等,心都焦了,恨不得蹭着他。
他身上着的是自己給他做的氅衣,上邊落了雪花,大氅蓋住了李慕婉,屋外狂風越猛,王林松了手臂,隔着昏暗裡瞧她,幾片雪碎躺在她眼睫上。
“進去再抱,外邊冷,”王林輕聲,似怕把她給化了,“我身上寒氣重,别凍着你了。”
李慕婉這才願意松手,牽着他手往裡走,“嗯,爹娘等着你呢。”
待掩上門後,王林褪下大氅,喊着爹娘,李慕婉接過手替他拍淨了附着的雪。
周英素瞧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忍不住道:“這雪下得大,雪夜裡路也不好走,晚一日回也無事的。”
李慕婉坐在長木桌前,旁邊炭盆的位置留給王林,王林坐下後雙臂很是自然地環住她,似要将人圍起來,目光籠着李慕婉,溫聲說:“答應她的。”
“況且,我也想爹娘了,想早些回來。”
家書裡告知了回程的時辰,那麼不論千難萬險,他也要回來的。書院下了工,他便趕着回,隻是夜裡風大雪驟,馬車疾行不得,故而回得晚些。
李慕婉面露喜色,“快吃飯吧,要不待會冷了。”
她給二老夾了醬牛肉,又才給王林也夾了一塊,“阿兄愛吃的醬牛肉,娘早早做好了,爹娘都盼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