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王妃?”王林恨極了,“你以什麼手段将我妻子騙入王府,又緻其失去記憶,以腹中胎兒籠絡臣心,當真以為無人知曉?”
“那又如何?區區一個謀士,本王不放在眼裡,”烨恒擡手,“來人,給我殺了此子,再把王妃找出來,我要他看着,本王是如何與王妃情深意切的。”
烨恒一聲令下後,士兵舉弓朝屋頂射過,箭羽擦過黑夜,釘在王林身後的樹枝上。
王林手中佩劍扔出,直直朝烨恒方向落去,打掉了接踵而來的利箭,随即他迅速拉起弓弦,數箭齊發,士兵打掉箭羽,卻未能打掉長劍。
燕王見狀舉起手中配劍抵擋,卻被擊退數丈,長劍插入青石闆,王林縱身而躍,身形之快,躲避上前的攻擊。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再次拉回長劍,就在衆人蜂擁而上時,長劍出擊,掃過人群,護衛的長槍受到過重的沖擊瞬間斷裂。
他單手撐地,騰空跳起時手肘朝陷入混亂中的烨恒重擊,燕王再次倒地不起,口中不斷噴出鮮血,他還未看清王林,便又受了一擊。
幾個護衛連忙趕上,擋下已經厮殺瘋的王林,那眼中恨意比滅殺孫家滿門那夜還要狠決。
随侍扶起燕王,勸慰說:“王爺,此人身手不凡,前線還需王爺坐陣主持大局,此子便交由屬下。”
燕王不甘心,望着不斷倒下的護衛,竟然也猶豫了,朝城門的方向望了一眼,“本王要活的,走。”
王林空隙裡見着被掩護離去的烨恒,隻好速戰速戰,迅速解決糾纏而上之人。
幾番交鋒中,他腹部擦了一槍,白袍滲出血迹。
***
程賢帶領的軍隊破開了城門,城内燕州士兵抵擋不住,旌旗飄入火海裡,燕州已無反撲之力。
“王爺,大勢已去。”前線傳報的士兵铠甲碎裂。
燕王失了最後的底牌,城門也沒守住,他無路可退。
若是投降或許還能保全一命。
“活捉燕王。”程賢立于群首,指揮千軍萬馬,大軍在城内搜尋敗軍。
可王林沒想要燕王活。
李慕婉待在暗巷裡,面色擔憂地撫摸着隆起的腹部。
外邊的喧鬧越發嘈雜,似有馬蹄踏破夜空之響,還有火勢蔓延後的灰燼飄落。城門方向天際微亮,火紅染着了一雲層。
巷口熟悉的身影縱入眼底,李慕婉步子上前迎着他,卻見他滿身血迹,李慕婉頓了腳步,露出擔憂,“先生,你還好嗎?”
王林給了個安慰的眼神,朝她伸出手:“走。”
“去哪?”暗夜把他沾了血迹的輪廓遮了一半。
“我帶你去殺人。”王林聲音冷酷,可目光柔和。
李慕婉身軀微怔,腦子蓦然閃出一些從未有過的畫面,她沒多想,随即把手交給他,王林摟過她腰,兩人出了暗巷。
王林帶着她飛過屋檐,李慕婉望着遠處城門方向,火勢漫天,抱着自己的人,神色肅穆,一頭長發比月色要白。
風刮過她面頰,眼前人的氣息更熟了,烨恒逃竄在街頭,王林長劍再次飛擲而出,直插地面,馬蹄被刀光阻斷去路,前蹄猛擡狂嘯後仰,燕王受了傷跌落馬背。
遠處程賢軍隊聽得馬鳴嘶吼,朝着聲音方向而去。
燕王回頭看見王林帶着李慕婉徐徐從屋檐落下。
“等我。”他無比溫柔對着李慕婉說。
方才飛檐走壁似乎牽動了他的傷,白袍上的血漬更濃了,李慕婉盯着他背影,上前一步雙臂環過他腰身,面頰緊緊貼着他後背。
王林怔了須臾,低頭看着腰間的手臂,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婉兒?”他低喃了聲。
“先生,你受傷了,不能再流血了。”李慕婉聲線柔和,滿是心疼。
王林收斂起眸子的狠戾,轉而對着她,似給她安定,“無妨,我要拿烨恒的命,給我的婉兒嘗債。”
李慕婉松了手,“當心。”
他轉身一步步上前,“烨恒,城門已破,你大勢已去,還要負隅頑抗嗎?”王林說罷不等燕王說話,身影幾乎一息間抽回長劍,霎時兩方再次交鋒,護衛抄刀與他搏殺,雖負重傷,王林出劍速度卻很快。
不斷有護衛濺血倒下,燕王望着遠處的李慕婉,朝着她的方向亂叫,“去,抓住王妃,抓住她!”
他失去了理智,已然沒了王爺的威儀。
三四人聞令轉身,朝李慕婉的方向看一眼,欲要将人擒拿,王林想要上前抵擋,卻被兩把長槍架起擋住去路,就在幾人接近李慕婉時。
“找死。”他舉起手臂,臂弩發出幾支短箭,利箭穿喉,幾人血濺當場。
長槍架住了他,王林難以動彈,又一把槍頭朝他腦袋刺去,他脖頸稍動,僥幸躲過,卻擦斷了發帶,長發散落。緊接着又三人持刀而上,被架住的他身軀難以動彈。
燕王烨恒見狀露出狂笑。
“王林,死吧。”他瘋癫喊道。
王林目露兇光,嘴角牽出一股笑,隻見他手腕轉動,長劍閃過寒光,刺穿其中一人,架住的陣型霎時打亂。
就在這時,他俯身攻擊下盤,趁着間隙,抓住了時機,拿回長劍,被血液染過的劍身刺入他們都心髒,腹部,喉嚨,頭顱……
屍體鋪滿長街,青石闆血洗,烨恒大驚失色,慌忙連連後退。
白袍染滿血迹,護衛所剩無幾,僅有幾人也已經無法站起抵抗。
燕王見狀改口試圖談判道:“王,王,王林,程賢,程賢能給你的,本王都能給,今日你放了本王,來日定然讓你與本王平起平坐。”
“你不是喜歡王妃嗎?”烨恒瞥了一眼李慕婉,“本王把王妃給你,你放了本王……”
“王妃?她是我王林的發妻,李慕婉,”王林從一護衛身上抽回劍,血液噴在他輪廓上,發絲浸着鮮紅,“你欺她失了記憶,哄騙做你王妃,該殺!”
“你算計她腹中孩兒,為你重振燕州之勢,該殺!
“你以她為餌,妄圖逼我就犯,該殺!”
劍尖拉出火花,威懾的聲音震破長空,烨恒眨眼之餘,長劍刺穿心口,他無力看着白光劍身不斷深入,拔出時帶了紅流,鮮血溢出口角,不斷流到铠甲上。
燕王死了,雙膝跪在他眼跟,頭顱垂下,合不攏的嘴斷斷續續流着黑紅的血液。
李慕婉面色平靜,可王林心中憤恨一時難平。
他踩在屍身火海裡,回眸時,眉眼的戾氣藏起,朝她走去。
李慕婉扶着檐柱,雙眸裹住一層水霧,聲音略顯疲憊,“你是王林。”
你是王林!這話本沒有問題。
可王林聽得出來,她說的不僅僅他是誰。
因為她連看自己的眼神已經變了。
王林欣喜若狂,失而複得抱過她:“婉兒,你記得我了?”
“你記起我了。”他語氣堅定,因為她的眼神同樣堅定。
“王林。”李慕婉被鎖在臂彎裡,抵着他肩頭,白發揚在她眼前,無聲的淚不斷落下。
李慕婉望着他立在夜空下的身影,适才一點一滴的過往畫面,在他與人搏殺中,息數想起來了。
天麓山,他在歹人手裡救下自己性命,王家村竹林小院的相知相惜的點點滴滴,她全都記起來了。
王林捧起她臉,朝那紅唇不顧一切地吻下去,這一吻比那夜閣樓上還要熱烈,他很霸道,似乎在告訴李慕婉他這些時日的堆起的思念是如此澎湃又滔滔不絕。
李慕婉閉上眼,同樣熱烈地回應他,因為她知曉,此刻的王林需要自己的回應,而她的心,也無法克制隐忍内心情愫,他們旁若無人地盡情傾訴彼此的愛意。
待程賢等人趕到,隻見遍地的屍體,石縫裡留着血液,還有已無氣息的燕王如傀儡般跪在地上,雙臂垂下,頭磕着地。
程賢原本還想擒了燕王,押回朝廷複命的,眼下不必了。王林與自己的謀劃是先入城把李慕婉帶出來,再裡應外合破城,沒成想他私自就把燕王了結了。
燈影下的兩幅身軀,旁若無人的擁在一處,程賢見狀輕咳一聲,大将軍的氣勢虛了一截,“咳咳,燕王負隅頑抗,冥頑不靈,抵死相抗,已被伏誅,大軍入城整頓,鳴金收兵。”
“是。”浩蕩聲勢盤旋開外,旌旗插入城牆上,迎着凱旋的風。
許立國帶着王依依趕入城内,聽聞軍帳傳回的捷報,王依依便吵着他要入城,許立國本不該帶她來,好歹混迹過江湖的他也沒見過這麼大陣仗,抱着好奇把人給帶來了。
遍地屍體,許立國起初還怕她見了會哭,給她蒙了眼,王依依卻不怕,忽隐忽現的火光中,她看清王林的衣袍。
“爹爹。”她松了許立國衣袖就要跑過去。
沒跑出幾步,卻被許立國拽回來,“小祖宗,你爹爹和娘親說話呢,别過去。”
“爹爹把娘親帶回來了。”王依依很是欣喜,急着要去找爹娘。
“小主子等主子和主母講完話再過去,好不好?”許立國哄着。
“爹爹和娘親怎麼又把我落下了。”王依依撇着小嘴,滿臉不情願。
許立國摸着腦袋不知道該如何給她解釋。
夜色漸濃,火勢滅了。
“好了沒有啊。”王依依支着下巴,靠在許立國腿側打盹,士兵在城内清掃戰場。
李慕婉有些站不住,唇瓣吮得發紅,還帶着麻,王林這才不情願松開,捧着小臉一遍遍湊前了看,鼻尖繞着輪廓一遍遍感受她的氣息。
“婉兒,我,我好想你。”他眼眶濕了,聲音也是哽咽無聲的。
李慕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把那長達數月冰冷又空寂的内心點燃,王林淚如雨下,李慕婉第一次見他哭得如此傷心,滿眼心疼地替他擦過淚水。
“不要哭。”她聲線清婉,“王林。”
月色墜下樹梢,再見晨光時,燕州城已恢複一副祥和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