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幹水汽,他們各自換回衣服,天真惦記着雷本昌未完的叙述,過去拽着他讨要後續。
大爺全身抖的像個帕金森,激動中帶着震驚,他邊打顫邊把礦燈放下,轉手就去摸自己的裝備
“幾位,這一定就是害死我兒子的東西,我總算看到這東西了。”
“你之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們?”
雷本昌仍舊抖得厲害,他顫顫巍巍組裝着自己的魚竿,對天真的話恍若未聞。
天真還想要繼續逼問,胖子上前攔住他,反被逮住一通連環“why”,連續輸出數個問句,都是關于石牆與建造者的意圖。
胖子擺擺手道:“先别問那麼多,來,老規矩,全副武裝,答案我認為就在石牆上,我們上去走一圈,看湖中心有什麼,老頭現在狀态不好,你放心,晚上我灌幾瓶酒,他肯定全說出來。”
“胖哥講的有理,大爺滿腦子想的全是他兒子,我們不如讓他冷靜冷靜,等他醞釀好再說,否則幾記大起大落的精神暴擊下來,一個整不好人就瘋了。”
天真轉頭一看,此時的雷本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隻在裝釣竿上,雙手猶自顫動不止,癡惘的模樣近乎癫狂。
他隻得微微歎一口氣作罷。
我們揣上必要的家夥,五個人迎風走上石牆,鹽花在風中如落雪紛揚,飄上肩頭和牆面,看着真像天真所說,有幾分楊柳蘇堤的味道。
“這幾年來杭州,總想咱們能在下雪的時候到處走走,沒想到在這裡實現了,天真你看這景色,有西湖好嗎?”
天真兀自用礦燈照着湖面,漂浮的表情顯然在出神,我接上胖子的話道
“論景緻還是得看西湖,不過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這兒占個頭彩,湊合湊合也能看,要不臨走前一塊拍個合影,算是紀念我們第一次看雪了。”
“可以,你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胖子道。
離岸越遠,刮來的風就越大,冷風割面,吹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天真裹緊圍巾,盡量塞住皮膚間的縫隙,防止被風溜縫,但這風就跟臭流氓的德行沒差,無孔不入的直往衣領裡鑽,凍得我鼻涕橫流。
哆哆嗦嗦走過一段路,胖子興緻高漲,人完全沒凍驢,他回頭望着我們就道
“哎,你們說,咱們這像不像唐僧過流沙河啊,一個老頭心懷虔誠,一個竄天猴,一個——”他指了指自己,忽然察覺這個說法有坑:“不對,不像西遊記,胖爺我這個比喻自己不合算。”
我心說剛剛還急着摘帽子,轉眼忘個幹淨,抓着屎盆子就往頭上扣,天真樂道
“你這是打算自己錘自己嗎,其實妹子說時我就覺得這比喻挺好,愛吃,愛妞,你本色出演啊,我做沙和尚都不委屈。”
胖子呸一聲:“沙和尚在流沙河裡,你他媽最多算個馱行李的傻騾子,白龍馬都輪不着你。”說着他一琢磨,搖頭晃腦道:“這麼一說,小哥當竄天猴也不合适,但秃瓢又給了老頭——我看要不讓他做如來佛祖得了,這貼切,他老人家一天到晚的普度衆生,說不定拉屎拉的都是佛珠。”
小哥在胖子的調笑聲裡突然停住,胖子以為開玩笑踩中小哥尾巴了,條件反射想逃跑,我伸手擋住他,讓他别鬧。
小哥擡手提高礦燈,光線均勻的鋪撒在前方,越過人頭的重重阻隔,我看到在他身前,有棟建築物正沐浴着淺淺的光輝,刻瓦雕檐,三層樓閣的樣式,上面結滿鹽霜的晶體,乍一看像座冰雪之城。
我望着那半是陰影半是光面的城樓,摸摸下巴道
“這座古城讓我想起了青女,雖然鹽花不是霜雪,但也隻有這裡能四季降雪終年不歇了吧。”
“話說的不靠譜,知識涉獵面值得表揚。”木安道。
青女是傳說中掌管霜雪的仙女,最早記載于《淮南子·天文訓》,算是神話故事裡的雪神,這神常年的冷闆凳,沒啥人關注,連過氣都稱不上,可以說是從來沒紅過的小可憐,我也是偶然看見科普,才知道曆史上還有這麼個神明。
建築立于牆上,兩邊的牆體向湖面伸展,由石柱作為支撐,石道大概三人寬,我們排成一字長蛇,在兩側留出空隙,以免有東西從水裡跳出來。
看過半晌,我們就發現這古樓不對勁,大小比例仿佛不太正常,用手指粗略的丈量一下,似乎是縮小數倍的版本,有點像模型或者路邊的神龛。
胖子擡腳踹開一扇快被鹽封死的大門,我們跟着彎腰走進去,有些柱子經不住時間的摧殘,已經坍塌成一堆渣渣,一眼掃去,牆體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形開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