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會在此。”黃煥話中有幾分焦急，見汝陽準備掀開鬥笠與他說話，将她帶到隐蔽巷中。

汝陽看着他，大難遇故人，她下意識想去靠近黃煥，隻是想到黃煥平日作風，她本以為黃煥會躲開，然而黃煥破天荒的任由她靠近。

“說來話長。”汝陽神色落寞，她靠在這個幾乎一同長大的玩伴肩頭，想要委屈訴說這幾日的遭遇。

黃煥擡了擡手，阻止道，“這裡不合适。”

黃煥對守在巷口的仆從吩咐了幾句，仆從很快從側門牽了車馬出來，黃煥示意汝陽進去。

汝陽在車内坐定，半天沒見黃煥進來，探出簾幕，見黃煥上了馬，正要親自駕車。

汝陽猶豫了下，出聲道，“黃煥，我還有個侍女。”

“藕色衣裳，小圓臉，别了隻銀蝶，年紀比我小些。”她畢竟帶了夜燭的人出來，不好随意丢下。

黃煥手中動作稍緩，下了馬，重新走到窗旁，溫潤笑道，“我知道，我會命人安頓好她的。”

馬車緩緩前行，很快從坊中走到了主路上，向郊外而行，與另一行人擦肩而過。

黃丞相坐在馬車内，打量着這個年僅弱冠的親王，新帝葉追的同胞親弟，卧底京中七年，為葉氏立下汗馬功勞。

明德帝及先帝幾代無能，全仗邊關大将死守國門，葉氏便是大将中的代表，守好了疆土，便動心思想把人換掉，這是任誰都不樂意的事，隻是葉氏真下決心反了，同樣是少有稀奇之事。

故而直到葉家軍打入養心殿，明德帝都是不可置信的，他想過葉氏想争權，卻沒想過葉氏想争的是皇權。

身為人臣，黃相看到的确實比龍椅之上的帝王更多些，他清楚葉氏一直有安插在宮内的眼線，隻是作為世家之首，黃氏報效君王，卻不代表報效李氏，就好比如今，李氏倒了，他依舊與葉氏小王爺同乘回府。

黃相偷偷眯着眼看夜燭，他未曾想到的，這個卧底眼線，竟是當年來京才十三歲的夜燭。即便被父母兄長瞞了身份，也不怨棄，任勞任怨在汝陽公主跟前當差，得了明徳帝與前太子青眼，叛前還險些入朝為官。

車輪聲止，黃相拱手道，“王爺，今日天色尚早，不若到草舍坐坐。”

夜燭下車送黃丞相，葉追在宮裡高坐，他作為胞弟，便行走各府，安撫舊臣，以表葉氏态度。

隻是若是前幾日，汝陽未醒，他多留一會兒倒不是事，汝陽既是醒了，情況自是不同。

夜燭淡聲婉拒，黃相奈何不得他，總不過楚王能到他相府門前走一趟，已經夠他向同僚釋放信号了。

“王爺走好——”黃相正要彎腰曲背相送，相府中忽而傳出一道尖銳女聲，“王爺，王爺！”

夜燭一回頭，正是桃枝不錯，相府仆從本欲扯她回去，然而在黃相瞪視之下，也隻得收手。

桃枝跌跌撞撞跑到兩人跟前，黃相打量了番，還好面皮潔淨無塵，應是沒受什麼委屈，讪笑道，“王爺何時與我相府侍女有了來往。”

他又看向桃枝，拼力想要想起她的名字關懷一番，卻發覺自己确實未曾見過這婢女。

夜燭在看到桃枝時，心中已經不妙，他讓身邊侍衛扶起桃枝，冷聲，“這是本王府上侍女桃枝，本王倒想知道怎麼到了相府裡去。”

“啊？”縱是黃相一時也有些轉不過來，黃家人丁單薄，府裡除了自己，就一個獨子黃煥，憑對兒子的了解，黃相甯可相信是自己藏了楚王府侍女，也不敢信是兒子做出此事。

夜燭并不理會黃相，他看向桃枝臉色同樣不大好。

桃枝一下跪在了地上，低聲泣道，“王爺，貴人不見了。”

夜燭面上更冷，黃相更為不解。

“一五一十，好好說來。”夜燭吩咐道。

“貴人說在府上待着悶，想出來走走，到了東西市，買了好多東西，貴人心情很好，說要逛逛坊間……”桃枝條理清晰地将自己如何被人從汝陽身邊引開，帶到相府中，最後又是如何聽見夜燭聲音，奮力掙脫了看守仆從，才跑了出來。

黃相本想打斷桃枝，沒想到桃枝看着小小一隻，不大的年紀卻似經過訓練一般。

另黃相心中更是一沉的，則是桃枝口中這個貴人，顯而易見，這個婢女無足輕重，真正讓夜燭大動幹戈的是桃枝身邊本應跟着的貴人。

“貴人是被這府裡的人帶走的！”桃枝最後分析道。

黃相哪裡不知，聽到這裡，他大抵已經猜出所謂貴人的身份看，再添自己兒子與汝陽的關系。

黃相兩眼一黑，還真是黃煥做出來的事，不用夜燭表态，他已經擺手讓人進相府找人。

很快，仆從找人回來了，“啟禀相爺，大郎君不在府上，夫人也說府上沒有多出來的人。”

黃丞相已經不敢去看夜燭臉色，好端端的相府貴門，一時間，冷如死寂，隻有仆從進出繼續搜查的聲音。

“罷了，”夜燭出聲道，他深深地看了眼相府，“丞相不必緊張，本王沒丢什麼，相府也沒藏什麼，今日你我攜樂而歸，改日再會。”

夜燭一張冷臉，勉強分辨出沒有生氣迹象，黃相這才心安，停止仆從搜查，好聲好氣把夜燭送走。

相府逐漸遠去，夜燭面色越來越沉，方一出巷口，夜燭便叫停了馬車，“桃枝。”

桃枝弄丢了汝陽，本就心慌，夜燭一吩咐，立刻應聲。

“下去，”夜燭說，“在相府附近等着，等你家主子出現，把她帶回來，就用你們出來時的車馬，不用說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