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卞此時已經悶聲不吭,汝陽并不在意,淡道,“實話說,我不建議吳兄依附黃相。”
吳卞當即反駁,“不是依附!”
汝陽支着下巴,“嗯,投靠。”
吳卞正要繼續反駁,然而汝陽壓了壓手,“我既說我與相府相熟,不論如何,也是比剛回京的吳兄更了京中變動,吳兄何不聽我一言?”
“說來,我那小侄女如今也到啟蒙入學的年紀了,吳兄若不是想讓侄女嫁回燕然,而是讓侄女做個京都閨秀,一個老道的教養嬷嬷是不可或缺的。”汝陽此話一出,原本還略有不忿的吳卞,徹底洩氣,沉默坐在座椅上,喝着悶酒。
汝陽淺笑着替吳卞添酒,“黃相之所以能在前朝成為群像之首,與先帝懦弱無為有許多幹系,可是如今新帝上位,你猜新帝第一個打壓的會是誰?”
吳卞微微擡頭看向汝陽,汝陽自知有戲,繼續小聲道,“黃相。自然會是黃相,這滿朝文物看過去,還有比黃相更值得打壓的臣子嗎?”
“當然當然,”汝陽看吳卞要出言反駁,“黃相還會是文臣世家之首,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攀上他,沒有過得差的。”
“但是,黃相走的是下坡路,這不僅代表着他可分給手下人的利益減少——吳兄别提什麼自己有把握在黃相處占據一席之地——注意,有人下坡,定有人上坡,我雖與吳兄素昧平生,然觀吳兄周身氣派,在燕然乃至如今的安北都護府定非無名之輩,對吧?”
“吳兄之才,不應跟着一個頹象已顯的臣子,而應跟着如日方升之臣!”
汝陽根本不知眼前人的底細,但是他既自信,自己便跟着吹捧,當他真是一方能将。
汝陽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這個老兵卒,她不信一個落寞至離開駐地的兵将會不動容于自己的話。
果然,吳卞站了起來,汝陽微微側身,用他的身軀擋住客棧門外探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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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怎麼了?”侍從問道。
夜燭回首看向身後的客棧,“無事,回府。”
相府夫人今日本是來詢問兒子書房中多出的女子畫像,沒想到趕上黃煥探查後門響動不在房中,守在房中守株待兔結果遇到夜燭夜探,和黃煥一起跌了回來。
這下相府忙着收忙腳亂照顧黃煥,夜燭則确定汝陽實不在相府,利落拜别了黃相,再度打馬回府。
如今坊門關閉,汝陽不在相府,必然還在哪處困着。
夜燭正思索着,侍從從府中匆匆趕出,迎向夜燭,“殿下,桃枝不見了。”
夏末的夜是蟬噪夾雜秋霜的冷,夜燭輕笑了聲,“原來如此。”
夜燭:“本王知道了,把人叫回來,不必再尋。”
次日,天光初亮,客棧迎來了比鄰而居許久卻從未見過的楚王殿下。
“昨夜,昨夜确有一位帶着侍女的客官,不過并不是娘子,而是,”掌櫃見到侍衛給出的腰牌,立刻道,“是一位郎君,小厮打扮,但周身的氣派卻似位貴人。”
掌櫃悄悄打量這位一進來面色就不大好看的楚王殿下,試探道,“那位郎君要了新豐酒,在大堂飲至夜深後才被侍女扶回房,今日一大早走的,小的也不知去向。”
夜燭微微颔首,正欲離開,掌櫃卻趨步走到夜燭身側,小聲道,“昨夜他二人雖是同住一房,夜間卻并未發出聲音,王爺放心。”
“嗯。”夜燭不再耽擱,轉身便走,行至門口時,突然回頭,看了眼掌櫃,“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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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主都快怕死了!嗚嗚嗚黃煥。”汝陽坐在黃煥床沿,昨夜夜燭果然先來相府尋她,她在客棧休息至天明,又換上女裝在相府附近的茶樓與桃枝待過白天,确保安全,方才在夜色朦胧落鑰之時來尋黃煥。
汝陽眼角含淚,錯過黃煥傷處,輕捶了一下,“每夜我都在害怕,夜燭狼子野心,我靠裝作失憶才騙過他,結果上回你我相見被他發現,他便識破了我,此後他就對我甩臉子。”
“是吧,桃枝?”汝陽看向桃枝。
桃枝想了想,避而不見應該也算甩臉吧,桃枝點點頭。
黃煥折眉,“他怎可如此。”
“是呀。”汝陽掩着面,重新看向黃煥,繼續胡編亂造,“還有一日,我甚至在枕榻之下發現了白刃。”
“是吧?”汝陽再度看向桃枝,“桃枝。”
桃枝瞪大了雙眼,這個她可不清楚。
汝陽背過身,挑眉道,“就是一日,那日,我不是尋出一把匕首交給你,嗯?”
桃枝迷茫道,“是嗎,或許有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