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花一點點将房子改成她想要的樣子,好像細水長流。林默默雖然意識到家裡經常裝修,卻沒想到幾年後,這座房子一點母親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現在柳如花住進來不過一個星期左右,房子還保持着母親生前的樣子。而林默默看着這一切,竟然覺得有點陌生。
她長了十五年的屋子,她看着陌生。
真他媽諷刺。
“默默回來啦。”
柳如花穿了一身淡綠色旗袍,頭發做過,耳朵上,脖子上,手上都是翠玉裝飾。她當然沒有這些東西。衣裳首飾都是林默默母親的。
柳如花人長得幹瘦,細胳膊細腿,偏偏小肚子凸出來,加上有點駝背,整個人實在是說不上有什麼美感。
衣裳也不合身,旗袍垂下來落在地上,她卻好像不知道一樣。
林默默想,委屈這身衣裳了。
“诶呀!默默!你别怪阿姨,阿姨就是太喜歡這身衣裳,這才試了試。阿姨馬上就去脫了。”
嘴上這麼說,柳如花腳長在地闆上,動也沒動,一副受了無限委屈的樣子。好像偷衣服穿偷首飾戴是有人逼她的。
惡人先告狀,這是慣用手段了。
其實想想,這人的手段也不過就那麼幾種,隻不過對林默默這種有教養的小女孩特别好用罷了。
換一個見過人間險惡的人來,分分鐘能把她臉皮怼到地底下去。
對她,林默默連個笑臉都不想裝了。
她說:“我媽媽的東西都是登記在冊的。這房子别人也進不來,要是少了什麼東西,我就報警。”她頓了頓,接着說:“這身旗袍買的時候兩萬多,還有戒指耳環項鍊手镯,加起來五十萬是有的。你小心點,磕壞了,我會找律師找你索賠。”
她話剛說完,柳如花那張期期艾艾的臉上神色就變了。那是一種林默默隻在電視上見過的兇狠神情,以前鬧饑荒的時候,兩個乞丐搶一個饅頭時才會有的表情。
柳如花嗫嚅的說了句什麼,林默默沒聽清。
母親剛過世的時候,林默默想把母親的東西都收起來裝好,算是對死者的尊重。林正國說,他要看着母親生前的東西追憶往昔。所以母親屋子裡的東西都沒怎麼動過。
按照以後發生的事情來看,當時林正國就已經打算好把母親的遺物交給那個女人了。說是交給,也不太合适。畢竟後來變賣母親首飾的錢,他們是一起分的。
林默默的外公發迹早。她母親俞苗又是外公的獨生女,可以算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她的那些衣裳首飾,好多都是外公給置辦的,價值不菲。俞苗活着的時候,林正國不能染指,等俞苗死了,他就把目光盯在這些東西上了。
這幾年林默默外公俞行道活着的時候,林正國不敢動這些東西,因為俞行道說這些都是俞苗留給林默默的。一旦俞行道去世,這些東西都會被折價變賣,換成滿足林正國享樂的工具。
林默默按照登記冊,一個一個的将東西檢查過後,裝在箱子裡。這本登記冊是外公監督寫好的,應該不會有錯。
對于林正國這個人。林默默感受頗多。
在她小的時候,林正國是一個很合格的父親,愛護妻子,疼愛女兒。
連俞行道都常誇他細心能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然也不會将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随着俞行道的權利慢慢交到他手上,林正國才變了。變得常常夜不歸宿。以前連大聲和俞苗說話都不會的他,學會了甩臉子,一連幾天和俞苗冷戰。林默默見過好幾次,俞苗受冷落後,偷偷躲起來哭。
即使這樣,俞苗還是常常告訴林默默,爸爸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了,才會脾氣這麼壞,讓她不要怪爸爸。
是以林默默對林正國印象一直不錯。在她眼裡,林正國是一個可以依靠的父親。
林曉曉有一句話沒說錯,林正國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從小到大都給他長臉的女兒。
但是這種孺慕之情早在林默默知道真相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什麼壓力太大!
林默默看明白了,林正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想到自己身體裡流着他的血,她就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年輕的時候,林正國嫌棄農村生活不好,就抛棄妻子,進城打工。
打工不能飛黃騰達,他就追求工廠主的女兒,觊觎對方的家産。
權利還在嶽父手裡的時候,他就做小伏低,裝成慈父良婿。
等嶽父退了,他拿了大權,就對他上位的墊腳石——他的結發妻子冷臉相對。
至于他後來為什麼還和柳如花攪在一起,林默默多少也能猜到。
柳如花和俞苗不同,她信奉丈夫是天。于正國就算打她罵她,隻要他說兩句好話,柳如花就會繼續任勞任怨的伺候他。而且會比保姆伺候的都好,畢竟柳如花和林曉曉的全部指望隻有林正國。他就是兩人的神。
至于林曉曉和沈聰聯手害死林默默的事情,林正國是不是知情,林默默已經不在意了。
整個一場悲劇的源頭,都在這個人渣身上。
林默默拿着登記冊一一比對,發現正好少了一套祖母綠首飾和那件淡綠旗袍,另外就是外婆留給母親的翠綠镯子不見了。
首飾和旗袍在柳如花身上。那個翠綠镯子肯定在林曉曉手上。
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對這個镯子可以說是十分喜歡了,上輩子害死林默默時,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