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夾雜着北地特有的沙粒,落在臉頰上又疼又冷,刺骨逼人。
楚西河從沒有這樣清醒過,他的目光停在不遠處的少女身上,攥着缰繩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甚至連眼都不敢眨。
他沒想過自己還能回來,回到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
前世的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或是在繁華的京城,或是在熟悉的府邸院落裡,又或是在她最喜歡的海棠樹下……隻可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生平第一次對她失言了。
楚西河最讨厭的就是不能信守承諾的人,而他到最後也沒能履行諾言,既沒能保家衛國,也沒有說話算數,活着回京。
好在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遠處朝他跑來的少女腳步歡快,嬌俏動人的小臉上帶着明媚的笑意,以及毫不掩飾的熱切和歡喜,全然沒有夢中的冷漠無情。
楚西河竟悄悄松了口氣,好像劫後餘生,又好像失而複得的珍寶。
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過她這樣笑了?兩年?三年?明明才不過幾年的功夫,卻好像漫長的過了一輩子。
直到離她越來越近,楚西河才漸漸回過神來,陡然勒緊缰繩,翻身下馬。
“你回來啦!”葉嬌娘眼中亮晶晶的,腳步漸漸放緩,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卻怎麼都沒辦法移開。
楚西河生得極好,俊朗又精緻的五官與白皙的臉龐相映,将身上青澀的少年感染得越發濃重,清潤的眉眼偏又沉穩有神,讓人不自覺的沉溺。
最讓葉嬌娘滿意的是,他身上既沒有文人洗不掉的古闆書卷氣,也沒有武夫遮不住的粗蠻野橫,像是藏匿在山林之中的璞玉。饒是她前世見過再多朝野間權勢在身的重臣能将,都沒有一個與他相似。
“嗯,”楚西河眉眼間染上些許笑意,喉嚨滾動了下,輕聲說道,“嬌娘,我回來了。”
葉嬌娘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曾很多次聽到過這句話,在夢裡,而現如今的情形,竟不知是夢境多一些,還是幻想多一些。
這時她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身體控制不住的向前撲去,葉嬌娘竟有一種隐隐的恐慌,像是夢境要醒了似的。
楚西河連忙疾走幾步,穩穩的将她接住,一隻手下意識的攬住了她的背。葉嬌娘瞬間瞪大了眼睛,這還是前世那個刻闆守禮,連小手都不給摸一下的楚二少爺嗎?!
沒等葉嬌娘仔細記下這一刻,楚西河便迅速縮回手,将她扶穩,垂着眼向後退了一步,好像剛才隻是她的錯覺。
哦,還是那個遺世獨立不容亵渎連小手都不給碰的白蓮楚二!
楚西河垂着眼睛說道:“城外的路都是這樣,風沙又大,你向來身子弱,當心再染了風寒。”
“我身體好着呢。”葉嬌娘面無表情,心底卻生出些許惱怒,惡作劇似的故意湊上去抓他的小手,楚西河一頓,下意識的斂起袖口。
葉嬌娘撲了空,氣得擡腳踢向他的小腿,楚西河這次沒敢避開,老老實實的挨了一腳,白色的直裾上落下半隻腳印。
“我在京城有些事耽擱了,并非有意要遲歸。”楚西河低聲跟她解釋起來。
她是因為這個生氣嗎?
葉嬌娘差點兒被這塊中看不中用的木頭樁子氣哭,他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幼稚起來連過家家的遊戲都玩過,可自從她漸漸懂事,楚西河就開始刻意跟她保持距離,等到後來都要訂親了,卻連小手都沒有拉過。
他越是這樣避着,葉嬌娘就越好奇,本以為隔了大半輩子再相見能有不同,可他還是那朵不讨喜的假白蓮!
上輩子在宮裡宮外見多了卿卿我我的兒女私情,葉嬌娘也想擁有一次甜甜的愛情。
可惜,她攤上了一個不識風趣的楚西河。
葉嬌娘轉過身不想理他,楚西河連忙跟上去:“我不曾忘記你的生辰,特意在京城尋了禮物回來,你不是最喜歡……”
“誰稀罕要你的禮物……”葉嬌娘小聲嘀咕道,“我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楚西河眉眼間露出點點笑意。
“我稀罕!”葉誠又把風筝撿了回來,纏成一團的風筝線拖在後面,小腦袋卻迫不及待的擠過來,“西河哥哥,你都帶了什麼禮物呀?阿睿的生辰就快到了。”
葉誠和葉睿是雙生子,生辰自然也在同一天,葉誠自以為把小心思藏得很好,小臉上滿是義正言辭以及身為哥哥的關懷。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楚西河唇畔噙着笑意,“先回府吧,城外又冷風沙又大,可不是放風筝的好地方。”
葉誠道:“本也沒打算在城外放,是阿姐非要來城外的,她的病剛好,娘親和杜鵑姐姐盯得她厲害……呀!阿姐,你擰我耳朵做什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