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非擡眸一看,那張燦若驕陽的笑臉便蓦地出現在眼前。她下意識身子後仰了幾分,眉頭輕蹙。
怎麼又是他?
聞非的目光涼涼地在來人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忽然低下頭開始收拾東西。
謝辰陽被她的動作弄得一怔:“怎麼,就剩我一個病人了,聞大夫這是要拒診?”
說着他微微側身,向聞非展示自己身後空無一人。
正巧快到午膳時分,這會還在等的病患确實已經寥寥無幾。聞非擡眸飛快地瞥了一眼四周,手裡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謝辰陽看見聞非掏出了一個精巧的手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正以為對方要半推半就給自己把脈的時候,聞非悠悠開口了。
“對,我要拒診,請回吧。”
說完她将原本散落在小桌上各類器具連同那個手枕一起抱在懷裡,就轉身往屋内走去。
謝辰陽看着對方毫不留情的背影,舌尖在牙後舔了一下,長腿一邁就跟了上去。
他在門前站定,看着聞非那清癯的身影穿梭在一排排藥櫃之間,行雲流水地将藥材歸位,忽然想起那晚在天香樓,聞非身形矯健地在各個藥架之間跳躍、探查,動作敏捷好看得仿佛一隻獵豹。
恰巧聞非此時也回過頭,淡淡的眸子掃了他一下,又背過去繼續整理藥櫃。
謝辰陽隻從裡面讀出了五個字——“你怎麼還在?”
一生順遂、呼朋引伴的謝小公爺簡直被氣笑了。
前幾天還一同“出生入死”,自己還給了他解毒的藥丸,轉頭就愛答不理的了?
謝辰陽趁聞非把藥稱放到前桌的功夫,大手一揮按住了,偏頭道:“聞大夫平日裡就是如此對待病人的?”
怎會有如此不講道理的人?
聞非皺着眉看他:“對待病人自是要和善的,可對待生龍活虎、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就不必了。”
謝辰陽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的形象竟然如此暴戮,啞然失笑道:“聞大夫對謝某是否有些誤會,可是忘了謝某和你之間還有一場約定未盡?”
“約定歸約定,應了你的事情我自當完成。”聞非幹脆利落地将藥稱往後一抽,“但這不代表我信你。”
那柄黃銅做的藥稱十分精巧,邊緣圓潤,快速劃過掌心後先是留下幾絲涼意,麻木的鈍痛卻晚了幾步。
謝辰陽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握慣兵器的手哪能留下什麼痕迹,痛感隻在皮肉之下泛着。
他輕握了一下拳,又攤開,笑意更濃。
“巧了,我也不信。”
*
李樟扛着曬好的蓖麻葉從後院走進前廳時,看到的便是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情景。
他雖然不認識謝辰陽,但看到聞非周身的冰冷氣質,立刻就意識到對面“來者不善”。
在他眼裡,聞非就是個醫術高明、但手無縛雞之力的虛弱少年,如何能敵過對面這個人高馬大的家夥,倒是把平日裡聞非随便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放倒三天三夜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李樟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想将聞非護在身後,卻又在看清謝辰陽身上的勁裝和衣裳之下隐約可見的健壯肌肉後,語氣又不自覺弱了幾分:“你……你是什麼人,怎麼敢來善春堂鬧事?”
他氣勢洶洶地沖上來,卻猶猶豫豫地開口,看起來實在有幾分滑稽。
謝辰陽狀似禮貌地朝李樟的方向微微颔首,眼睛卻一直鎖在聞非身上:“隻是跟聞大夫進行一些,醫理方面的交流罷了。”
交流?誰家好人交流的時候眼神像是要吃了對方一樣啊!
李樟狐疑地看了看謝辰陽,又回過頭看了看聞非,隻見後者已經收了周身冷意,隻是涼涼地盯着對方。
他正要再開口,一個出氣略微虛弱、但十分清朗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聞大夫!聞大夫您在嗎?”
一老一瘸兩個身影相互攙扶着,從院外緩緩走過來。
“吉嬸、三福?你們怎麼來了?聞大夫不是說了這段時間你要卧床休養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