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救了她。”
...
“你學的什麼?學了多久?”
能把人打成那樣...
“你怎麼不先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
“我想你應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情不好,所以才拿他們洩憤。”
...
被看穿了。
越靈雨如今都懶得挫敗。
“泰拳,六年多,兩年前我的老師回了泰國,我就沒再練,不過打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有點驕傲在。
但轉眼又感覺悲哀,她身上的可怖之處,露在他面前了...
她不真善美,不安靜,不乖巧,不單純,不可愛,不優秀...
她自私,冷漠,有暴力傾向,像個瘋子,愛怒易變,情緒脆弱...
他也...
還沒愛上她...
以後更不會愛了...
越靈雨有一刹那的懊惱,自己在父親面前二十一年都做得那麼好,怎麼在他這一個月都挨不到?
他肯定不要她了。
“還疼嗎?”
她以為他在問手,所以搖搖頭,說沒感覺了。
“我是說,在醫院,你爸爸打了你,還疼嗎?”
戴鴻深的手摩挲着她的臉頰,緩慢地,輕柔地,直視她的洇潤腹地,趨于悲憫...
慈悲。
憐憫。
令她瞳孔驟縮。
蓦然從現實抽離回倫敦的醫院病房。
末尾的一巴掌,那是越堯第一次打她,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畢竟,那是她第一次讓他失望,也是最後一次。
在他果斷轉身離開之後...她再沒擡過頭望天,腳下的路趕不完,渾身的力氣都在撐起自己,死死撐着,信念是找到他,要他死在她前面,或者和她一起死。
肩上的擔子有一萬斤,每天都想着,什麼時候找到他,一定讓他幫自己分擔一半,最好是一大半。
好累。
明白他的出手相救是好意,但卻仍然無法不去怨恨他,好不容易逃離...臨門一腳,又被打回原形。
既然不打算管她,又何必救她呢...
如今坐他面前,美其名曰報複他,可為什麼...想抱住他哭的念頭占據上風?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好受一點...
在人生這個,荒謬且荒蕪的悖論中,自己到底在期盼得到什麼...
越靈雨的眼前又模糊了...
或許從來也沒清晰過...
右臂抖得厲害,瘦削的肩膀跟着顫,她自己像控制不住似的,珍珠不要錢,噼裡啪啦地往下掉,戴鴻深甚至來不及去接...
隻得一把抱住她在懷裡。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
她很疼,疼到現在。
他站在門外良久,在聽到那一聲之後,傳來女人的驚呼和阻攔,除此之外,很安靜,沒有一點哭聲。
明明看見屋裡沒人,都要掉眼淚的孩子...
受那麼重的傷躺在那,還要被打,卻不哭了。
“靈雨,我會對你好,不哭了~”
越靈雨的眼淚是收不住的,成串陷落,夾帶他的心一起,堕進深淵,很難開出荷花來。
她始終沒擡手回抱他一下,倒是任由他将她勒緊...
她心太亂,無厘頭得亂。
“你不覺得我壞嗎?”
甕聲甕氣,不仔細辨認都聽不清。
戴鴻深略微和她分開點,擦擦她的臉蛋,輕啄其上,印下幾道暖痕...
“如果能保護自己,你還可以更壞點,因為我在。”
于是她嘴一癟,又開始哭...
“嗚嗚——”
真是個愛哭鬼...
短短半個月,他不知道已見她哭過多少回。
“好了,乖,我們不哭了,洗把臉去吃飯。”
“不要~我哪裡都不去...”
“就打算住這?”
這事還沒算清賬,戴鴻深不想放過她,但也得等她情緒穩定,填飽肚子再說。
“嗯,你給我做飯。”
“吃完飯我們睡覺覺....”
她說話一抽一抽的,還會時不時再掉兩滴沒擦幹的淚,好不可愛。
“你是不是都沒睡覺?我也沒睡好...”
哭成這樣還知道關心他,總算沒白養。
之後讓附近的超市送貨上門,洗菜切菜做菜,戴鴻深是絕對的熟練工種,所以很快,不出一個小時,桌子便被擺滿。
“你是不是不喜歡喝牛奶?”
她冰箱裡全是果汁,各種味道的...
還有許多水果。
冷凍層也是凍的莓類。
“不喜歡。”
“之前幹嘛不說?”
“你讓我喝的我就喝。”
越靈雨捧着飯碗,笑得一臉傻氣,眼睛還微腫泛紅,整個人卻精神不少。
“傻瓜...以後不喜歡的要告訴我。”
“嗯嗯~”
她又産生類似幸福的錯覺。
也許媽媽也是這樣的,因為貪戀,才不舍得與爸爸分離,從而接受那麼荒唐的關系。
自己好像從沒見過她哭泣,也沒見過她怨恨,明明連秦幼宜那孩子都在怨...
她卻沒有...
她們,都沒有...
“戴鴻深,你可不可以隻對我一個人好?”
“你以後也會對别人這樣嗎?”
這話問得平靜又柔軟,她笑着,眼裡甚至沒有期待,卻無端驚心。
她想要他的偏愛...
那似乎能治愈她靈魂的裂縫...
自己手腕上的落日餘晖,要他的愛才能染紅,否則便隻能幹枯泛黃,垂垂老矣。
越靈雨從來都知道,愛是明碼标價的。
在爸爸要求的領域做到最好,換來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愛。
可自己又能給戴鴻深些什麼呢?
如果媽媽是個不懂審時度勢、乖僻善妒的女人,那她一定不會再被愛了。
...
“我...我隻是随便問的,你不用回答——”
...
“我沒興趣再去養一隻小狐狸,有你就夠我鬧騰。”
“除掉工作,我的生活裡也隻剩你了。”
...
在越靈雨驚慌不安的眼神中,戴鴻深這樣說了,看她呆呆得發愣,遂又伸出手摸摸她的下巴,以示安慰。
越堯這些年似乎格外保護她的隐私,除了幾場鮮少的演出,查不到任何生活痕迹。
她究竟...是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始終不得而知。
越靈雨就那樣被他撫摸凝視着,心底波濤洶湧,恍惚像站上懸崖峭壁,擡頭低頭,都隻剩無垠蒼穹,自己被夾在裡面,被動翻卷,不休不止。
她又快相信他了...
以後的事想不明白,至少此刻,她願意相信他。
說不定...他還可以救她第二次呢...
...
“Daddy~我想要~”
“我們不睡覺了好不好?我想要和你做——”
愛。
眨眼間,這字被他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