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從遠處海平面上泛起來的一絲亮度,常芮佳第一時間向之前的人群中看了過去。
就算是通過昨晚聽到的那些動靜,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當隐隐約約看清楚人群中傳來的輪廓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毫不誇張的說,昨晚夜幕降臨之前還密密麻麻的擠做一團的人群,現在看起來至少消失了三分之一。
常芮佳還清晰的記得,她那時候從人群中走出來,必須要小心翼翼的才能七拐八拐的躲過沿途的人群,保證不和他們距離太近以免被誤會。
可是現在借着那一絲微光向人群中看過去,卻再沒有了之前那種擁擠的模樣,不同漂浮物之間的距離至少可以并排走上好幾個人。
意識到出現當前這種情況的原因,常芮佳的面色又不由得凝重了一些。
看來昨晚他們聽到的從人群中傳過來的慘叫聲并不是全部,還有很多意外事件是發生在悄無聲息之中的。
自從有一絲光亮越過海平面改變了天空的顔色,整個海面上的畫面開始越來越清晰的映入到那些一夜未眠的眼睛裡。
人群中,常芮佳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相較于人群内部的那些人看見天亮之後,那種麻木中帶着解脫的眼神,那些早早的離開了人群整晚都在為茫然的不知所措而提心吊膽的人們,在看清楚現在的情況之後,反而滿臉都是驚恐與崩潰。
就好像昨天晚上的情況完全反過來一樣。
海面上的視野越來越清晰,也有越來越多淺淺的打了個盹的人慢慢起身,看着已經和昨晚完全不同的海面有些手足無措。
看着人群内外反應完全不同的兩撥人,常芮佳的心理忽然咯噔了一下。
現在這種情況,就好像是一群赤手空拳的小綿羊圍着狼群打盹,可是當這群剛剛經曆過厮殺的狼醒過神來之後,小綿羊們的下場會如何?
常芮佳仿佛都已經看見了結果。
在天亮之後,那群已經開始習慣了你死我活的人,怎麼可能還遵守那已經名不副實的規則?
沒經曆過人間險惡的羊群,自然會成為第一個被下手的對象。
常芮佳的眼神在人群中不斷跳躍着,她試圖找到昨天一直在人群中維持秩序的那個武警。
她也不知道在找到他之後,憑借一個武警的身份是不是真的能夠阻止已經“開過葷”的人群,但是有那樣一個身份在,總覺得會讓人的心裡更安穩一些。
可最終的結果卻沒能如她所願。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人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已經離開了,還是在昨晚一團混亂的時候就已經……
常芮佳沒有再細想,畢竟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中,就算武警小哥的身手再矯健,可是防不勝防的人群在慌亂之中什麼樣的情況都是有可能。
天色已經越來越亮了,在遠方的海平線上都已經開始出現了微微的一抹朝陽的彩霞,可是常芮佳卻已經能夠感受到人群中逐漸有視線落向了她們。
其中,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受到觊觎的,除了獨占這一張兩米大床的她還能有誰?
在感受到周圍直直的盯上自己的視線,還有四周滿滿的充斥着的貪婪與嫉妒,常芮佳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炸裂了。
“噗通、噗通、噗通……”
一聲接着一聲心髒猛烈跳動,那種即将面臨的生命的危機感,甚至比常芮佳昨天用人群中脫離出來的時候,還要更加強烈。
其實就算是自己的警覺系統不提醒,常芮佳的心裡也已經開始打起退堂鼓了。
原本她是沒打算直接脫離人群的。
畢竟留在人群的邊緣減少交流是一碼事,可要是徹底的放棄與人群的日常相處,隻選擇自己一個人生存在海面上,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人類始終還是一個群居動物。
如果僅僅隻有一天兩天是自己一個人相處,常芮佳可能不會覺得任何不妥,還會有些享受這樣的狀态。
但一旦徹底将人群從自己的生活中刨除,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次能再見到其他的人是什麼時候,那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種日子了。
常芮佳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每天隻能自言自語的寂寞,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那些考慮了。
在思考的幾秒鐘裡,随着感受到的周圍人躁動不安的情緒,她突然對自己即将面臨的獨居生活充滿了信心。
就算是一個人漂泊在海面上的日子再孤單,也不過是需要自己不斷的去調節,可是面對情緒很容易随着群體産生波動的人群,那未知的情況可就會出現的太多了。
而且,她甚至都并不能确定,在面對衆人日複一日的觊觎中,自己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夠保全自己。
這樣的日子,就算沒體驗過也能猜到其中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