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一樓的主客廳是莊園内最寬敞氣派的房間,宴會應該将在那兒舉行。客人們從正門進入,穿過長長的門廳即可到達。她回憶着從斯内普那兒了解的信息,他是莊園的熟客,知道門廳兩面牆上都挂着魔法肖像,她想悄無聲息潛入,當然要避開這些眼目。
她很快看見她在尋找的另一個入口:主樓底層一排菱形的玻璃窗。中間三扇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室内的燭光透過玻璃映在雨中的草地,濕潤的黑麥草反射出寒冷的光。她接近幾步,粗略估計了一下,人數在40人左右。他們穿着與希瑟身上相同的黑色鬥篷,臉上帶有蛇眼縫隙的面具。
幾道閃電突然劃破天際,暴雨中,雷聲霹靂接踵而至。她心跳如鼓,不是被着驚雷吓到,而是如果在剛才的那一瞬有人正好看向窗外,說不定會注意到一個站在那兒盯着他們的人影。
于是她退回樹後的陰影,蹲在地上摸索找到一塊合适形狀的石頭,飛快地靠近底層最左邊的窗戶,貼着牆等待着下一輪閃電。
“嘩——”
借着第二次雷聲的掩護,她砸碎玻璃翻了進去。
屋子裡黑漆漆一片,希瑟适應了一會兒,才辨認清四周的輪廓。顯然,這裡曾經是一間客卧,隻是大多家具和擺件都被搬走,顯得空蕩蕩的。從門縫裡看去,不遠處通向主客廳的木門半開着,飄出的悅耳樂聲回蕩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她窺探了一陣,剛想推開門出去。一個身影從客廳門後出現,晃晃蕩蕩地朝着這個方向走來。她屏住呼吸,看着那人拐進了另一個房間。
希瑟一點一點地推開門,順着一路的酒味跟随其後,進入一間放着棋盤的小休息室。左邊配套的盥洗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她沒有止步,悄聲走近了些。她踩着房間中央的地毯蹑足向前,水牛皮毛隐去了她的腳步聲,順帶吸走可能留下的水漬。
水聲停住了。那人背對着她,手在身前笨拙地整理衣服,身形依舊不穩,絲毫沒察覺身後的步步逼近。
一隻冰涼的手臂像一條蟒蛇纏上他的喉嚨。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股蠻力猛地勒住。來不及反應,脖頸就已經卡進肘彎裡,兩側頸動脈被死死壓住,頃刻間阻斷了血液的流動。
她抓住自己的左肩向上勒,左手橫在他的腦後,雙臂鎖着他的頭和脖頸漸漸收攏。他拼命捶打她的手臂,用指甲在她皮膚上抓撓,但她像是毫無痛覺。他試圖吼叫,但喉嚨裡隻剩下咕噜咕噜的窒息聲。他扭動着想要将她甩下來,但她的身體緊貼着他的。就像一隻被困住的獵物,越是掙紮,蛛網纏得越緊。
所有的這些反抗在5秒後就變弱了。第7秒,希瑟感覺到他的身體一沉。她從後方壓制着他倒地,沒有松懈力氣,計數到10秒終于放開了他。
她趕在三秒的蘇醒時間内從他身上搜到魔杖,迅速補上了昏迷咒和記憶混淆咒。好在失去魔杖的這些天沒讓她的魔咒生疏。她正準備拖走這具沉甸甸的身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當下正是漂浮咒派上用場的時候。有了魔咒的協助,一路上省了她許多力氣,順遂無事地把人轉移到了剛才的房間。
揭下面具,她看清了他的臉,長相像中歐那邊的巫師,舒爾茨醫生倒是教過她幾句簡單的德語。她借用他的面具掩住面容,烘幹好濕透的鬥篷,用咒語将自己的身形暫時弄大了些。離開前順手鎖上了房間的門,以防之後有别的醉鬼不小心闖進去。
劇烈運動後,有些發熱的腦袋被走廊沁涼的穿堂風吹得漸漸冷靜下來。在她繼續前進時,袖中匕首的堅硬适當其時地提醒希瑟它的存在。事實證明,她是可以改變的,她已經變得更好了,沒有斯内普的監管,她也能控制好自己,希瑟·休伯特不需要謀殺才能解決問題。
她在推理小說裡讀到麻瓜之間有一種匿名XX會的存在。那些對染上壞習慣,對某些事物成瘾的人會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經曆,互相鼓勵。如果成功堅持30天、90天、一年,還會得到一枚紀念硬币或獎章。
她覺得她剛才的辛苦很值得一枚硬币。
進入宴會時,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但她幾乎是一瞬就注意到宴會的中心。
【沒有頭發,像蛇一樣,兩道細長的鼻孔,一雙閃閃發亮的紅眼睛,瞳孔是垂直的。他的膚色十分蒼白,似乎發出一種珍珠般的光。】
黑魔王,伏地魔,神秘人,湯姆·裡德爾。
兩張擺放着花卉、燭台與菜肴的長桌盡頭,在距離她僅有50英尺的地方,伏地魔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身後壁爐熊熊燃燒,投下一團長長的、跳動扭曲的陰影。兩三個人站在他的身旁與他交談,對話時大多都埋着頭彎着腰,不敢與他有直接的對視。希瑟也迅速轉移了視線,她的心隐隐戰栗起來,說不清是因為激動還是恐懼。
她沒有再停留,裝着剛才醉酒那人的樣子,步伐淩亂地走向左邊的長桌。一個戴着白手套、從面具下抽雪茄的人掃了她一眼,又看向别處。希瑟拿了一杯新的酒,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繼續觀察着四周。
“盧修斯。”一個高昂、清晰的聲音從正前方響起,周圍的交談聲與餐具酒杯的碰撞聲減弱了下來。一個身影匆忙地趕了過去,其他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留心着那裡的動靜。
“我們的新朋友反映你的宴會無聊。”
“主人,我……我很抱歉。”盧修斯小聲地說,他的身子崩得緊緊的,隔着面具希瑟都能觀察出他的焦慮,“我可以現在去安排一些活動——”
“凱裡梅爾。你覺得呢?”伏地魔打斷他的話,反問身側站立的一人。
凱裡梅爾,活躍于法國布列塔尼沿海一帶的純血家族。他們受到邀請後加入并不稀罕。格林德沃的政權崩塌後,凱裡梅爾家族有一半的人都被關進了托爾曼堡,直至今日,他們仍因公開宣揚純血至上主義而聞名。希瑟回到法國的那些日子裡,在各種聚會上聽到過他們的動向。法國當局一直試圖将一些魔法界與非魔法界的失蹤案與他們聯系起來,最後都因證據不足不了了之。
“我們在法國的聚會内容和現在差不多,尊敬的伏地魔大人。不過就是食物、音樂、蠟燭與酒。”
凱裡梅爾的聲音冷靜、令人印象深刻,聽起來不過30來歲。每一個詞都像經過斟酌才謹慎地從牙縫中吐露,但這隻是因為他的法國口音。他看上去,并不畏懼與伏地魔的直接交流。
“有些宴會進行一整晚,我們會認真談論巫師界的未來。”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裡,我們都站起來注視着,好像那個未來已經近在眼前。我們眺望群山和沼澤,早餐被端上來的時候,他們帶上來一群麻瓜。”【When the first rays of light entered the room,we all stood and stared at it,as if it were the world to come. We overlooking the mountains and the marshes. When breakfast was served on the terrace,they brought up some muggles.】
希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你以前見過牧羊嗎,馬爾福先生?”
“*我們吃面包,他們被迫吃草。”【while we ate our breads, they were forced to eat grass】
“*我們邊喝咖啡邊看。”【And we watched as we sipped our coffee】
“最後他們得跑起來,跑得越快越好。他們是一種非常容易受驚吓的動物,因此總會有幾隻不聰明的羊掉進沼澤裡。但沒關系,最後他們都不會逃出去。”
在場的人互相交換着愉快的目光,咯咯地譏笑起來。一時間,宴會比剛才還要熱鬧上幾分。這些歡笑,落在她的耳中卻很刺耳。這一刻,她才有了一種實感。
她正身處一群真正的怪物之中。
置身于的環境久違地給她帶來一種既視感。将受害者非人化,是出于樂趣,也是将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他們将麻瓜們視作動物,認為他們是更弱小低賤的物種,他們永遠不可能對與自己不平等的群體産生同情和内疚。
“也許我們有不少共同話題。”盧修斯馬爾福語氣愉悅,主動向他伸出手。噢,沒錯,他們當然會有。她回想起魁地奇世界杯上發生的意外。兩人短暫地握了一下,站回伏地魔的兩側。
新老成員們的友好共處本應是伏地魔喜聞樂見的。他的蛇臉扭曲出一絲微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接下來的做法讓場面變得更有競争性。
“伸出你的手臂,凱裡梅爾。”
凱裡梅爾沒有絲毫猶豫,撩起左臂的袖口,露出手臂内側。伏地魔用魔杖在凱裡梅爾的皮膚表面戳下一個坑。伴随一個複雜的魔咒,一股黑色的煙霧從魔杖尖端滲出,分成幾股纏繞住他的手臂。凱裡梅爾的另一隻手握住開始劇烈顫抖的左臂,全程沒有發出一聲悶哼。黑霧凝聚成形——一條盤繞的蛇從骷髅的嘴中探出頭來。
伏地魔收回魔杖,欣賞着那道新的鮮紅烙印。一些人暗聲嘀咕了幾句,豔羨地打量被他青睐有加的凱裡梅爾。他是這批新人中第一個被授予黑魔标記的人。
“謝謝你,主人。”凱裡梅爾終于放低了姿态,謙卑地向他行禮。
“在座的諸位,我的朋友們。”伏地魔呼喚道,他用空洞的紅眼睛環視一圈,“今晚之後,你們可以留下,也可以回去将我的話傳達給相信我們高尚事業的同盟。”
“長期以來,我們許多最古老的家族被迫隐藏在陰影中,喪失了從前的榮光。聽聞在法國還有禁止在公共場合宣揚純血至上主義的法律,我無法想象,某一天這樣荒誕的事情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情形。”他冷漠地說,“巫師世界如今變得病态不堪。我們知道原因、知道誰該為此負責。是時候剜去那些侵害我們的爛瘡了,我——将建立新的秩序。魔法部,鳳凰社,那些自甘堕落的純血叛徒,每一個站在我們對立面的人都注定滅亡。”
這些話如一把火,将長久壓抑在這些巫師心中的仇恨愈燒愈旺,空氣充斥着躁動而狂熱的氣息。他擡手在空中用魔杖畫了幾下,出現三個散發着猩紅血光的名字和一個問号:
Nymphadora Tonks
Hestia Jones
Alastor Moody
?
【尼法朵拉·唐克斯
海絲佳·瓊斯
阿拉斯托·穆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