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沒等她深思,希瑟聽見他繼續道:“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休伯特家位于舊月廣場的藥劑店。櫃台後面的裡屋,有一扇通往地下的門。你知道故事書裡寫的,擁有寶物的人往往被壞人觊觎。我們要防患未然,希瑟,因此藥店下方的洞穴,就是關着這些壞人和我們的敵人的地方。你還記得吉耶莫·瑪塔克(Guillemot Matuck)嗎?”
“我記得。”她回答道。這個名字,曾出現在收買威脅的陪審員名單上,又被通通劃去。
“他的妹妹,維瑞尼亞(Verinha )·瑪塔克,是那位寫了有關于你的那篇新聞的才華橫溢的作家。而他本人,是今日因病缺席的那個。萊昂找到的大部分人,都能被更高的出價收買,或因所愛之人的安危、他們自身的醜聞被威脅。隻有吉耶莫,這個輕狂的倔小子。他認為休伯特家不敢對他做什麼,還反過來威脅說讓他妹妹再多寫幾篇你的新聞。直到被關在下面,他終于認清現實,像其他人一樣求饒。但晚啦,庭審已經開始,有他沒他那一票,已經不重要了。”
希瑟靜靜地聽着,已經隐隐有預感,為什麼祖父要帶她來這個地方。
“伊芙琳告訴我,你現在已經會做一些二年級的振奮藥劑了?真聰明,不愧是休伯特家的孩子。”他飛揚着眉毛,有些高興地說,“那麼,做一份簡單的毒藥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她的手在身側輕微地晃了晃,似乎像抓住什麼東西,最後隻是捏緊成拳。在他期望的目光中,希瑟艱難地開口:“我們可以抹去他的記憶,一定有什麼别的方式,咒語、魔藥——”
阿裡斯蒂德笑了起來。
“對于你殺掉蓋奇的事,祖父從沒抱怨過"為什麼不采用别的方式",還替你收拾爛攤子,把你從那群豺狼虎豹裡救了出來,對不對?我以為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你已經明白,有些人隻能被死亡阻止,有些困局隻能靠謀殺破局……”
他臉上自然流露着耐心和藹的神情,細細地講清道理,讓希瑟無法拒絕地繼續聽下去。
————
兩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拖着吉耶莫·瑪塔克的屍體從櫃台後走出來,希瑟沒有捂住眼睛,隻是站在阿裡斯蒂德身邊,看着他們消失在壁爐的一片綠光中。一旁的坩埚已經冷卻了一陣子,半幹的深褐液體粘在鍋底,火爐中隻剩幾顆火星子還在微弱閃爍。
“他們要去哪?”
“瑪塔克的家,把現場僞裝成因疾病引發的猝死。”阿裡斯蒂德轉向她,“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堂課。"死亡"可以被篡改和利用,更重要的是——”
“——No Body, No Crime。”
——這是幾年前祖父教給她的話,她一直牢記于心。
但這回不同。沒有事前準備,非預謀的謀殺還是希瑟人生的頭一遭。因為過去的經曆,她一向讨厭這種亂糟糟黏糊糊,血肉橫飛,可謂是“親密”的近距離方式。把他從窗戶的裂口移出去,埋在馬爾福家的花園裡——這場雨仍持續下着,她沒經驗,不知道要挖多深的坑才能防止雨水把屍體沖出來。又一個計劃在腦海中被否決,一陣頭痛襲來。做完幾個深呼吸後,她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咒語。
說真的,小巴蒂克勞奇能排在她心中“最好的黑魔法防禦學教授”前三。他在課上所教的,他利用她讓她順走的那本書,他不光彩的事迹,都讓她受益良多,在某些時刻發揮作用。
譬如此刻,她想起來鄧布利多在校醫院講述的,小巴蒂弑父後将他父親變形成一根骨頭的事,她一定在哪本書上看過這個咒語——
終于她在記憶的某處找到了它,那是她在斯萊特林的DC俱樂部裡偶然讀到的一個黑魔法:【Human to bone spell】
她的情緒提振了些,撿起派瑞提的魔杖,蹲在地上,回憶書上的咒語和手勢揮舞魔杖。随着一道紫光接觸到屍體,周圍的空氣猛地扭曲了一下,在她以為要成功時轉瞬即逝。她不甘心地又試了幾次,意識到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她的目光落在上面。問題還是在于,他太大了。
當咒語的白光切進肉裡的時候,霍格沃茨廚房裡那些家養小精靈把豬剁開,割成小塊的樣子在她腦中閃回。魔藥學的影響下,無論是咒語還是小刀,希瑟都掌握得十分熟練。掌握正确的角度和力度,一道切割咒切下手臂,另一道變形咒成功地将滾了兩圈的手臂變成了一根白骨。頭顱從軀幹分離後,眼前的場景與某段記憶太過相似。耳朵裡有點耳鳴聲,她緊抿着嘴唇,忍住一陣陣反胃。
希瑟專注地處理地闆上的事務,門把手發出的一聲咔哒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一夜還能更倒黴嗎?
一道之前她加上的魔法鎖阻礙了把手上施加的力量,但如果門外的人執意要用反咒進來,那堅持不了多久。她握緊魔杖蜷縮在門後,準備來一個出其不意的襲擊。
門被打開了,她看清閃電映照下的那道側影,渾身僵在原地。
她現在是真的想“殺”了派瑞提。
“啪嗒。”
斯内普低頭,瞥到他的腳正踩在一攤血上,皺起眉。他的注意全放在地上那具殘缺的無頭屍體和床上躺着的不知名昏迷人士上,一時分神,也是片刻後才發現門後躲躲閃閃的希瑟。
他眼皮一跳,迅速關上門,反手一道魔咒鎖門,低聲問她:“那是誰?”
“派瑞提。”
“另一個呢?”
“不認識。”她就這樣老老實實地張口回答了,又迅速補上一句,“我沒殺他。”
好像這句話能讓情況變好似的。
一向冷靜的斯内普此時的表情算不上平和,希瑟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駭人的血迹。場面太過糟糕,一時半刻沒地方、也沒時間掩蓋一切。斯内普知道她不光彩的事是一回事,可親眼看見這種場景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想從地上站起來,但剛才的頭痛不是幻覺,反而愈發強烈,随之而來嚴重的耳鳴讓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
斯内普向她邁近一步詢問:“你受傷了?”
“沒有……”希瑟握住伸來的手站起來,抓住他的雙臂穩住身。
“那這是什麼?”斯内普盯着她的一處看,神情出奇地嚴肅。她随着他的目光低頭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布料被燒出了洞。
她擺擺手說:“沒什麼,一會兒我會處理好它的。”
“你喝了那種藥?”
“隻是一小口,你的那位馬爾福朋友疑心病太重。”她心裡有些憋屈,這是她最不希望斯内普在她身邊的時刻之一,“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那把匕首上有一個我設下的咒語,如果見了血,會讓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他簡短地解釋道。
她揣度着背後的含義。她原本以為他是信任她的。不,其實連她也無法相信自己了。現在這樣的場面,不正是這道咒語存在的原因嗎?希瑟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對他說:“你應該離開。”
“别傻了,這裡離黑魔王宴會的距離隻有一條走廊。你的動靜再大些,他會親自找上門。”斯内普揮舞魔杖,一道咒語就把剩下的部分變成了一根白骨。他半跪在地闆上,不再在意鬥篷的前擺是否浸泡在血中,撿起那幾根白骨揣進懷裡,說:“我會幫你處理這些,現在,把這裡清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