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年輕，卻有一頭灰白的長發，青年與老年仿佛奇異地被揉合在了一個人身上，右耳邊的碎發編了幾道，墜了顆玉珠做尾，左耳上戴了個寶藍色錯金銀的墜子，灰發有些随意地攏着用玉簪束起。外披一件淡紫色的長衫，映着他那雙桃花眼。他坐在那裡，頗有一幅畫的感覺。

聽見有人前來，他将視線從窗外熱鬧的市集上收回，看向白纨，眼尾彎彎，眼中剛好框住一個白纨。

他嘴角微翹，帶着一抹淺淡的微笑：“小纨。”

白纨應聲走了過去：“陛下。”

說書的若是在這兒，應該會後悔自己今天一時上頭打算講關于陵帝的傳奇，因為妖市樓上這雅間中恰好就坐着那位四方之中唯一一個能被稱為“帝”，八百年出不了一次門的陛下。

陛下擡手輕輕刮了下白纨的鼻子：“今天怎麼又吓唬人？”

白纨垂着眼皮盯着他剛剛碰了自己鼻尖的手，當作沒聽見陛下在說什麼，顧左右而言他地答道：“你不是找胡市主有事嗎？人我找來了，你們談吧。”

說着就當自己不存在，就近在挨着陛下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桌上的酒壺和杯盞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朝白纨走來，杯盞在他手邊一屁股坐下，酒壺伸長了壺嘴，傾着倒了杯酒。

白纨看得眉頭微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保持着溫和笑意的陛下，端起杯喝了一口。

果不其然，他喝到了一口桂花蜜……

再看陛下。

陛下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示意胡慎之坐下聊。嘴角笑意更濃。

白纨一時失語……

“我都多大了，還把人當孩子哄…無聊。”他心裡嘀嘀咕咕的，有外人在一邊瞅着，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胡慎之行了一禮，謝完座才坐在邊上：“不知陛下今日特來尋小可有何要事？”

“白虎，你上次去鬼市是什麼時候。”陛下端坐在方桌上首，笑意斂去了幾分。

“上次去鬼市……”

胡慎之雖是白虎傳人，卻因家父與伯父離世時尚幼，和哥哥一起被輾轉送到了如今的玄武處，而那位就是現任鬼市主。

胡慎之一時心念急轉，不禁脫口問道：“敢問陛下，可是先生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隻是鬼市聯系斷了。”

臨近中元，萬鬼狂歡，鬼市反而閉市，确實是反常。

“上次去還是去年中元節……我與先生因家兄的事生了間隙，許久沒聯系了，上次去也是被先生拒之門外……隻有送的禮物進了門…我并未見到先生。”

陛下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白纨也是一副早有預想的樣子。他們兩人越是平靜，胡慎之越是有些摸不着底……

完了，先生不會沒救了吧？

“呃……那個，陛下……陛下突然詢問與鬼市相關的，是出于關心還是别的什麼原因？那個……不方便的話就不必麻煩您告知了。”

陛下一手撐着頭，另一隻手在空中一抓，取出了一冊書。那書浮在空中自行翻頁，陛下一目十行地掃過書上的字，像談論一道小菜一樣随意回道：“關心算一半，另一半是公事。天上人近日開口，讓朕劃了玄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