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人間的大能修士隕落,在他隕落的那一塊番外内也會有巨變發生,更何況是麒麟這種位格的存在?
在夢境破碎的瞬間,夢境中的輪回幾乎是與夢境一同破碎的,由破碎的輪回秩序中釋放出來的是四方中自輪回走過的無數道靈流。
這些外溢的靈流但凡放出去一點都足矣夷平幾千個巨野了。
在麒麟向他動手之前他明明已經臨時撐起來了一個領域用來包裹住這些靈流,以防誤傷。為什麼?領域會碎得這麼快?
白纨清楚自己的位格不如麒麟,但是他關于領域所有的本事都是和陛下學的,在此一道,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個領域雖然是他倉促支撐起的,但是其中靈力運轉也可以将外溢的靈流一一抵消,就算支撐不了太久也能夠撐到他離開夢境,對領域進行補救。
還沒有等他離開夢境就已經破碎,甚至接近肢解……這不應該!
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容不得他細細去想這件事情的合理性,他在看到領域缺口的一瞬間就命越王城上前堵住了缺口,又在原先的領域的基礎上迅速地編制了三層新的領域。
外溢的靈流找不到出路就隻能在白纨支撐的領域内肆略,帶着麒麟氣息的風刃狂暴地剮下白纨的皮肉,簡直要将他開膛破肚,咬碎在風裡。
他重新支撐起來的領域一層接一層地被狂風破開,就像是暴雨中的蜘蛛網,一滴雨水砸落下來,斷裂的不知道到底會是哪一根蛛絲。
白纨勉強空出一隻手三下兩下地封了自己的痛覺,領域破一層他就補一層,一點點地熬時間,直到風停。
一層層的領域差不多要将白纨所有的力氣抽幹,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脫力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臉上有溫熱的東西從他的七竅流出,呼吸間都是濃重的鐵鏽味,幹啞的嗓子裡是咳不出來的瘀血堵的他難受。
痛覺被他自己封閉,他倒是沒有感覺有多痛,隻是累得慌,狂風一散,他就癱在了地上。
四肢好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要命又提不起力氣來。
可是他能在動彈不得的時候允許他自己停下來,天罰卻不許。
【夢官白纨,身為神官,罔顧凡人性命,為一己私欲屠殺麒麟,波及周遭凡人,當罰。】
淩冽的天雷帶着不容拒絕的姿态氣勢洶洶地從天而降,像是很氣憤白纨屠殺了祂的得意門生一樣,可是祂原先又在做什麼呢?
貓哭耗子。
天雷不比平常,今日的格外兇猛,幾乎就是沖着要白纨的命來的。
白纨的後背很快就被劈得焦糊,他在這一道接一道沒有喘息時間的天雷中意識模糊。
耳邊是驚雷炸響,胸前是悶痛的心跳,身上是淩遲一樣的劇痛,就連靈本也在這喪心病狂的雷聲中顫栗不止。
天地都被晃眼的雷電刺破,白纨被裹挾在這一道道雷中逃不得、躲不得,入眼也隻有白中帶青、青中泛藍的雷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劈得變回了原形,身體已經在接續不斷的雷電中失去了知覺,隻有靈本還在承受着刀刻一樣的劇痛。
“一…二……”看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反制能力,天雷的速度在變慢,白纨已經能在這轟鳴的雷聲中找到它間隔的時間,他數着秒等着下一道天雷降下,卻沒有感受到疼痛的到來。
他隔着被血淚蒙住的視線看去,一片淺淡的紫色突兀地闖進了這一片刺眼的雷光中。
發簪已經在他闖入雷雲中的瞬間被天雷劈成了粉末,灰發在空中散開,擋在了白纨的眼前,和那溫柔的紫色一起為他遮去了刺眼的雷光。
貼着他鋪開的護罩像蟬繭一樣把他裹在溫和的靈力中一點點地修複着他破損的身體。
陛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空中的手向後一擡,一枝半開的木槿花枝出現在他手中,花枝揚起,天雷被他硬生生地劈了回去。
在白纨看來他一貫帶笑的嘴角是抿着的,眉眼間寫滿了不悅。
那一瞬間,劈下來的天雷和被陛下劈回去的天雷撞了個滿懷,一時間在天際炸開一道巨大的空間,方圓百裡内的雷雲都被這動靜吓得散了些,等天雷的動靜停了,四周在雷聲的餘韻中慢慢安靜下來,雷雲才重新顫顫巍巍地凝聚起來。
“夠了。”
陛下收起花枝,木制的花枝在他手裡仿佛是最堅不可摧的長劍,他淡然地站在一片滋滋作響、蓄勢待發的雷雲中隔着雷光問候着降下天罰的存在。
“小纨做錯了事情,該受的罰他也受了。”
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裡,陛下的語氣依舊是那樣溫柔和緩的,隻是比平時更沉了幾分,一定要打個比方的話,竟是與天雷一樣的不容拒絕。
雷雲短暫地停了一會兒,天上人平直的像死人心跳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合規。】
陛下幾乎是踩着天上人的話音答道:“朕一步都不會讓。”
雷雲猶猶豫豫地躁動了一會兒,轉了兩圈,心不甘情不願地散了。
白纨被陛下一把兜進懷裡,他在濃郁的血腥味中迷迷糊糊地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氣息,然後就放下心來,安安穩穩地昏了過去。
他再醒過來時暈乎乎地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屋内燃着香,悠悠的藥味回蕩在屋内,還未散去。他盯着床帳沒頭沒腦地愣了會兒神,忽然聽到了書頁被帶動的聲音,轉頭看時,陛下正合上書從案邊起身。
那股淡淡的草木香很快極有存在感地向白纨籠來,陛下摸了一會兒他的脈,靈力順着他的經絡一點點地梳理着。白纨後知後覺地反映過來:哦,我在陛下屋内。
在沉默的氣氛中,陛下終于梳理完了白纨全身的經絡,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裡,又給他掖了掖被角,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