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知一隻手腕支撐着床鋪起身,嘴唇蒼白道:“我有話問你。”
“明天再說吧,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這兒。”什麼要對她冷漠,什麼她是個無情的人。
此刻齊疆隻覺得自己心内被撕扯着痛。
“手伸過來。”祝春知虛指了一下,示意她伸左手。
齊疆如言将手伸過去。
“現在我要問你了——”祝春知擡目凝視着她,那目光中有輕輕的責備和溫柔,“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她不信有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能平白無故為了救她而豁出性命去。且是兩次。
“是一個冬天。”
齊疆以為她是認出了自己是葬禮上穿孝服的女孩。
“冬天?”祝春知一直盯着她,手拉過齊疆的手,将她的手掌攤直。
看到齊疆掌心命運線上的兩顆淺痣時頓時落了淚。
“齊疆,”她喊她,卻又帶着萬分憐惜的哭腔,說,“你真的很傻。”
現在她确認了,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準确的。
自己重生後手掌心多了顆痣,而上一世齊疆在救下她後,掌心已經有了那突然出現的一顆痣。
這次的重生,是齊疆的第二次複活,第三次命運。生命。
齊疆第一次的生命,可能是沒來得及救自己,或者是她隻來得及救下自己。
陷入第一次死亡。
而齊疆第一次重生時,救下了自己,但齊疆自己受了傷,傷者還有那名大車司機和另外一位群衆。之後她們兩人一起過了段交織糾纏的時光。
不久前齊疆的第二次重生時,她們兩人都存活了。
但當時自己沒來得及去做什麼,齊疆應該是做了努力的,使得這場事故變為僅有大車司機這一位輕傷者。
齊疆她,因為自己而死去過兩次。
祝春知再也無法控制住,将整個上半身傾向齊疆,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吐氣,說:“對不起呢小齊疆。”
她這樣一個人,哪裡值得齊疆如此憐惜珍重。
齊疆被她搞得一頭霧水,迷失在祝春知柔軟的懷抱和氣息中,掙紮着說:“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能陪在我身邊嗎?”祝春知淚涔涔的,像是弱柳扶風。
“不會的。我不要。”
齊疆反應過來了。祝春知又在裝腔作勢裝可憐。
她深深責怪着自己:怎麼能這樣輕易就原諒了祝春知。
明明她曾說過,自己是她的黑夜。明明她曾說:齊疆你成全我。
好啊,齊疆現在不是在成全她嗎?
要她的未來裡沒有自己。
誰都不擋誰的路,誰也不會覺得後悔和委屈。
“醫生說你需要再住院觀察幾天,”齊疆從椅凳上起身,“病好了就自己回去吧。”
齊疆你在說什麼啊。
她懊悔于自己吐出的話,但不這樣說自己卻又會心有不甘。
祝春知也覺得自己可恥。于是她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卻又聽齊疆有些急切地跑出去,邊跑邊喊着:“護士,603房回血了。”
沒一會兒,護士進來給祝春知處理手上的輸液管。
她又開始眼巴巴地盯着門口,盼着齊疆的身影。
卻沒有等到。
齊疆來得快走得也快。
她問護士:“剛才那個小姑娘呢?”
“應該是給你繳費去了。”
祝春知聞言又起了盼望。
直到二十幾分鐘後,另一位護士手中提着一大包住院生活用品送她祝春知床邊,說:“有個姑娘讓我把這個給你。”
此時祝春知收到了齊疆給她發來的消息。
她用一隻手滑動解鎖後,瑩白的消息框映入眼中:
【我想好了,随便拉黑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以後就不拉黑了,醫藥費我交好了。我回去把包放你屋裡,再把嘎嘎送到你房東那裡。你不用擔心。以後我們就不見面了。】
是啊。明明自己在祈求天地時隻說讓齊疆活在這世上就好,可現在卻多了很多的欲心。
明明上一世她見識過齊疆的未來是多麼敞亮的坦途,為什麼如今又要站在她的未來裡阻礙她呢?
齊疆她已經做出來最正确的選擇,自己跟随就是了沒别的怨了,也更沒别的奢求了。
她坦然一笑,心内卻仍未被理性降服。
她再也遇不到一個會說“我永遠忠誠于她祝春知”的人了。
可再多的不甘不舍又能怎樣?
齊疆啊,祝你前途璀璨無量,光明吉祥。
她向外望着,忽然覺得窗外好像起了風雷驟雨,天地依舊昏暗是漆夜。
起風了。
祝春知将自己蒙進被子裡,如同天地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