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麼可能比當事人清楚那些記憶究竟埋藏在哪些深處,于是齊疆覺得好像是祝春知在覺得她無理取鬧一般。
賭着氣接過手機,打開她的軟件雲盤按時間軸翻到2020年。
祝春知和趙瀾争一起過生日,臉上抹着蛋糕。
她們一起去騎車,風從旁過也會沾上些愛情和自由的氣息。
……
如此種種。
她換了幾次手機,這些記憶每一次也都在跟随着她。
齊疆再也翻不下去,奪門而出。
“齊疆!”祝春知在身後喊了一聲。
齊疆跑得很快。
街道上川流不息,到處都是閃爍的紅燈。
齊疆覺得自己的人生和生命也在閃着紅燈。
祝春知沒有追出來。
又覺得我幼稚了嗎?
你又累了嗎?
眼淚潮濕洶湧如暗夜潮汐。
手機也沒有接到任何的電話收到任何的消息了。
齊疆發瘋一般扔開雨傘,去操場跑了十餘圈。她該讓着清涼的雨澆醒澆透這不清醒的心。
之後又淋着雨回到宿舍,正準備洗澡換身衣服時,手機接到電話。
電話那端是祝春知虛弱無比的聲音,伴随着幾聲從氣管深處溢出的微咳。
她說:“燦燦,我生病了,你來看看我嗎?”
語氣也像隻淋濕的小狗。
“你怎麼了?在哪裡?”齊疆的語氣裡充滿關心的焦急。
“民大的附屬醫院,腫瘤科。”
齊疆的鼻尖酸極了,哭泣着說:“我馬上去。”
祝春知隻覺得她不能再多空耗費些無意義的沒有齊疆在的時間。
她把來到病房裡渾身濕漉漉的齊疆抱進懷裡,嘴唇挨着她的額頭,輕輕說:“許久之前就查到了是早期,一直在治療中,下星期做手術。”
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這樣重大的事情。
她竟然一次都沒有起疑。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我刻意隐瞞的。對不起,應該早點跟你說的。”
祝春知輕撫着她腦後,語氣溫顫着說:“害怕你擔心。”
是祝春知在她面前裝得太好,來見她時也總是先吞下止咳藥。
也在積極治療,認真地生活。
因為有齊疆在身邊,所以她珍惜生命。
但上天好像不容她……
她想,或許是祈求那道簽文時許的心願顯靈了:讓我死去,讓齊疆回來。
她瞞着齊疆去醫院、瞞着齊疆到處去尋醫問藥,她帶給了齊疆自己可能随時逝去的風險。
但她無法不這樣做。
忍住愛意,就像忍住深夜一聲一聲止不住的咳嗽一般不易。
那麼溫軟,那麼美好的一個人,捧出自己的一顆真心,怎麼能不欣悅而珍惜地收下。
“本來想做完手術後再來到你面前的,可我還是等不了了。”
祝春知右手輕搭在齊疆的頸側,眼角泛紅地盯着齊疆的唇,正要吻上去時,齊疆主動扣攬住了祝春知的腰,殷紅的唇吻住她那瓣缺少血色的唇。
唇齒交依相融,輾轉厮磨,如風暴掠過。
祝春知的氣息有些喘,卻依舊有些執拗地在換氣間隙說:“我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證明呢。”
證明我真的愛你呢。
“不用證明,我不該懷疑的。”齊疆說話的方式轉換成了成熟的大人口吻。
她用力摟着祝春知,唇比手下的力道還要重些繼續吻着。
沒一會兒,祝春知推開她,窗外的雨停落。
齊疆平複着呼吸,問:“下星期什麼時候,我陪你。”
祝春知沒再拒絕,“周五。”
“好。”
“齊疆,我好像沒有跟你講過,我和趙瀾争,真的早就結束了。”
“我知道啦,不要再說這些了,好好休息。”齊疆又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問,“晚上想吃什麼?”
“不,你不知道。我需要認認真真地說清楚,不然心裡總是不安。”
“嗯,好,”齊疆點頭,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後,坐下來又說,“那你慢慢地說,我認真聽。”
“趙瀾争也死過一次,在我之前。跳樓。”
齊疆聽到這話之後很是震驚,她那樣的人怎麼會跳樓自殺呢。
“我知道,在她那裡你受了許多的折磨,對不起,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這些。”
“沒有什麼的,姐姐。”齊疆卻是一幅雲淡風輕的表情。
“傳鴻橋上的那起事故是趙瀾争找人故意做的,所以一切才會是那樣湊巧。”湊巧就使你失去了性命。
“後來趙氏地産的資金鍊出了些問題,就有了後來的結局。”
“重生過後沒多久,我就去找趙瀾争說清楚了。”
“并且她現在是真心實意的愛着宋明趟的。不會再和我們有任何交集了,我向你擔保這一點。真的。”
祝春知說話時仔細盯着齊疆的表情,見她長久地不發話,猶豫地問:“你相信我嗎?”
“齊疆,不要再讓我失去你了,好嗎?”
祝春知的臉色蒼白。
“我相信你。”
相信你早已鏟除了所有的障礙,用心地把我擁抱進你的人生裡。
不會失去我的。
齊疆緊緊抱住她,兩個人如窗外兩棵靜默的合抱而生長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