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妹婿,”姚東籬走了過來,“為你們留了一桌,那邊樹下。”
“有勞四師兄,”桓照夜眸光掠過衆人,“給師父、各位師兄增添頗多麻煩。”
姚東籬笑道:“妹婿何需客氣?不過是從山下買了些熟食上來,不費什麼事。同你送來的厚禮相比,算得了什麼?還要多謝薛護衛,領了幾十人幫着下山運酒運菜。”
桓照夜點點頭。
姚東籬伸手一指:“白藏正同薛護衛對飲。他手上拿的是師父自釀的梨花白,妹婿可要嘗嘗?今日見了你,師父高興,才挖了兩壇出來。”
趁桓照夜同姚東籬說着話,莊疏庭每桌挨個細瞧,一張張臉孔走馬燈般映在眸中,她都一一記下。
當夜鬧至三更天方漸漸沒了聲響。
幸好别院夠大,空房夠多。衆人或是七八人一間或是十來人一間,胡亂歇下。
桓照夜将莊疏庭送回卧房,眼見她關了房門,方轉身回隔壁自己房内。
房内書案上擺了不少書冊,他随手撿了一本,倚着床頭翻看起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他放下書冊,正欲歇下,忽聞外頭傳來細微“吱呀”聲,片刻後又一聲“吱呀”。
他起身下了床榻,一把拉開房門。
月色下背對他的莊疏庭,正飛身躍出院牆。
他跟在她身後,一路翻牆躍樹,眼見她到另一處房舍方停下腳步。
莊疏庭敲了敲房門,無人應門,又敲了幾敲,方有人來開門。
開門之人,正是白藏。
桓照夜隐在樹梢,面色陰沉,似能擰出水。
莊疏庭并未進房,隻立在門口跟白藏說話。二人你來我往未說幾句,莊疏庭便轉身原路返回。
第二日,天剛泛白,桓照夜便起身喚來薛行,吩咐他叫起那幾百車夫,收拾行裝速速下山。
而隔壁卧房内,莊疏庭仍靜靜躺于床榻,眉頭深鎖。
她知道她在做夢,可她醒不過來。
迷霧缭繞的桃林中,莊沅沅向她款款走來,咬牙切齒道:“莊疏庭,你搶了我的如意郎君,你怎麼不去死?”
莊疏庭蹙眉:“他不喜歡你。”
“他不喜歡我,所以在我面前,你敢緊抓他不放。”莊沅沅道,“你以為他喜歡你師姐,你就害怕了,要逃下山了?”
莊疏庭微微恍神。
“你已是他的王妃,即便他喜歡你師姐又如何?你既喜歡他,為何不想法子讓他也喜歡你?”莊沅沅竟哭了出來,“我為何會有你這般畏怯軟弱的姐姐?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莊疏庭從未見過這樣的莊沅沅:“我……”
“你甚麼?膽小鬼!”
莊沅沅消失不見,眼前換成被剝下面皮的水芽。
“小姐,水芽好痛,好痛。你還要為水芽報仇嗎?”她擡手摸上自己血肉模糊的面容,突然咬牙切齒道,“水芽後悔跟了小姐!伺候二小姐,隻是偶爾受她打罵。伺候小姐你,卻要受生剝面皮之痛!”
“你放心,我定要取下桓照夜性命,為你報剝皮之仇。”
莊疏庭雙目血紅,伸手欲探向水芽,誰知她竟幻化成剝下水芽面皮的那丫鬟。
莊疏庭忙收回手來。
“我喜歡殿下,想要殿下的真心。莊大小姐,你如此在意殿下對你可是真心做什麼?”那丫鬟面露嘲諷,“莫非你也喜歡殿下?”
莊疏庭冷聲道:“若他對我不是真心,我如何獲取他信任?如何趁他卸下防備取他性命?”
“你要做他的暖床人,趁他睡熟殺他?”那丫鬟狂笑,“他那樣的高手,一點風吹草動立時便醒。莊大小姐,即便你做了他的暖床人,與他共睡一榻,你也殺不了他!”
莊疏庭不慌不忙:“我并非暖床人,我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妻子?”那丫鬟面目猙獰,伸手掐向莊疏庭頸項,“你說你是他妻子?那我是誰?我才是他妻子!我才是!”
莊疏庭從容後退:“你除了是該死之人,什麼都不是。”
不知為何,那丫鬟猛然平靜下來:“莊大小姐,你隻需設法喂他吃下迷藥,趁他昏迷,便可輕易取下他性命。你無需做他的暖床人,亦無需他付出真心信任于你。”
“七師兄說人死後,迷藥留在體内,并不會消失,仵作一驗便知。不光迷藥,任何毒藥皆是如此。”莊疏庭冷笑,“你倒為我出謀劃策?”
那丫鬟滿面瘋狂:“我得不到他,你也休想得到他,不如就讓他速速去死,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他。”
“我怎會讓你得償所願?”莊疏庭輕笑,“你忘了?我是他的妻子,我哪裡舍得殺他?”
身後有聲音傳來:“那你将我置于何地?”
她轉過身,隻見一人一身紫袍,臉上戴着煞白面具,手中抱着一張琴,正是聽琴人。
“你是他妻子,他是你夫君。那我是誰?”聽琴人道,“莫非你對他動了心?你才見他幾面?”
莊疏庭急道:“我沒有動心,我隻是假裝喜歡他。”
“你動了心!因為他從莊二小姐劍下救下你,因為他對你寵愛有加,你還讓他親你。”聽琴人自顧道,“你喜歡的人既不再是我,這琴我留着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