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殷勤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咱們這扶風郡,前幾日來了個郎中,日日都來此處擺攤診病。不光醫術了得,診資還隻收一百文。那模樣啊,更是俊俏,不過,尚不及您兩位。郡上不少年輕姑娘,不管有病沒病的,都争前恐後排着隊候着他。”
桓照夜微偏頭略瞧了一眼,便轉回頭,懶懶靠向椅背,修長手指輕抵額角,雙眸看着莊疏庭。
“兩位公子若往街上一站,隻怕那些姑娘該圍着您二人了。”店小二斟好了茶,笑道,“啊喲,來了,來了。小公子您瞧瞧。”
莊疏庭端起茶盞,果真往下一瞧,那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籃荷花,五六支含苞欲放,三四支全開盛放,間錯夾雜,粉粉白白,煞是好看。
桌前坐了一位青衫公子,正垂首擺脈枕。
待他擡起頭來,莊疏庭剛端起茶盞的手停了一停,雙眸看向桓照夜,見他已放下撐在額角的手指,正要偏頭往下瞧。
莊疏庭手上一松,茶盞掉落桌案,哐當一聲,茶水灑了一桌。
桓照夜急忙起身,将莊疏庭拉至一旁,攜了她握茶盞的手細瞧,面上滿是關切:“可有燙傷?”
莊疏庭含上一抹笑,搖了搖頭,被他握住的手動了一動:“手是幹的,一滴茶水都未沾上。”
桓照夜又上上下下細瞧她一番,見她衣袍亦半點未濕,方放下心來。
店小二怔怔瞧着二人,心道,這似乎關切過了頭,但二人立在一處,跟畫中的仙子似的,實是賞心悅目。
桓照夜語氣含了一絲酸意:“不知那郎中究竟是何模樣,你瞧了後連茶盞都握不住了。”
莊疏庭忙道:“我一時手滑,與那郎中并無幹系。那郎中是何模樣,我并未瞧見,但依我所想,必不及你俊美。”
桓照夜往窗外瞥了一眼,可惜他所立之處,瞧不見那郎中的攤位。
“小公子此話不假,那郎中确沒您家兄長俊美,”店小二取下肩上雪白巾帕,擦起桌上茶水,“您家兄長對您真好,萬幸您未燙着,若是燙着了,您家兄長不知要急成什麼樣子。”
“兄長?”莊疏庭道,“我并無兄長。”
店小二道:“他不是您的兄長?”
桓照夜面無表情:“我二人乃是夫妻。”
店小二怔在原地,支支吾吾道:“……這,兩位公子,夫妻?亦不是不可……”
莊疏庭欲擡腳往桌案走去,被桓照夜一把拉住。
桓照夜瞧了眼窗扇,向店小二道:“勞你關上窗扇。”
莊疏庭笑出聲來:“夫君不願我瞧那郎中,我便不瞧。小二哥,勞你速速關上窗扇。”
“是,是。”店小二慌忙伸手,将窗扇關得嚴嚴實實,邊往門邊退,邊道,“兩位公子,請稍候,飯菜馬上就來。”
飯菜确是馬上便來,那位店小二卻再不見蹤影。
香茗和水芽用了飯便上得樓來,為二人布菜。
不一時,林止亦進了雅間。
趁着林止有事向桓照夜告禀,莊疏庭悄聲吩咐香茗幾句,香茗忙行禮告退,出了雅間。
待用完飯,衆人出了雅間,下至一樓。
桓照夜立于淩霄樓外,往那攤位一瞧。
攤位上坐着位青衫公子,那公子面上戴着副面具,半分面容都未露出。
莊疏庭眸光暗暗掃過攤位,不禁蹙了蹙眉心。
那青衫公子身後不知何時挑了面旗子,上書“看足百人揭面。”
候診之人竟人人舉着一張巴掌大小的圓牌,上頭寫有數字。另有兩三人,手中握着一把圓牌,守在隊伍最後頭。
“殿下……”有兩名護衛風塵仆仆,匆匆上前來,躬身欲向桓照夜禀事,因見莊疏庭立于一旁,又住了口。
莊疏庭正欲避開,恰見香茗站在淩霄樓門邊的銅麒麟處向她招手。
“殿下,我去瞧瞧。”不待桓照夜答言,她便擡腳往香茗走去。
待她行至銅麒麟處,香茗悄聲向她道:“小姐,白公子說他想待在哪裡便待在哪裡,小姐您管不着。他又當着衆人戴上面具,說如此小姐便可當作未瞧見他。他還說診夠一百人便揭下面具,小姐若是不想瞧見他,可自行早些離開。”
“四師兄可在扶風郡?”
“白公子說不知姚公子在何處。”
淨梵山上,莊疏庭因擔心刺殺桓照夜不成,她不光自身難保,還将師兄們牽連在内,故此留信讓他們不要再來上河郡。
如今她決意跟桓照夜同生共死,倒不怕師兄們前來,可桓照夜不願她跟七師兄過從太密。
淩霄樓是她要來的,七師兄又獨自一人在淩霄樓腳下擺醫攤。
這般湊巧,倒像是她跟七師兄約好了似的。
若是桓照夜在淩霄樓外瞧見七師兄,他定要惱怒,那她與他共飲孟婆湯的計劃便要多出些波折。
她這幾日雖與桓照夜朝夕共處,但似乎并無多大進展。
每日裡不是在馬車上看卷宗,便是住店時下下棋撫撫琴,都無關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