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是,殿下!”
馬車尚未停穩,桓照夜便沖出車廂,縱身急躍而起,須臾間不見蹤影。
林止自是緊随其後。
此時莊疏庭剛下馬車,正立于一處清幽靜谧院落前,偶有三兩聲低低蟲鳴,再無别的聲響。
雖已夜深,但院落裡外燈籠高懸,亮如白晝。
“少主已等候多時,”羅賜躬身帶路,神色十分恭敬,“莊大小姐,請。”
莊疏庭不動聲色,擡腳跟上前去,垂眸瞧了眼手中長劍,心中自是疑惑萬分。
若不是她被羅賜口中那少主設局騙來,隻瞧眼前羅賜,直如桓府諸位護衛一般,對她百般恭敬千般殷勤,連她手握長劍亦不聞不問,她幾乎要懷疑那少主可是桓照夜。
那少主自然絕非桓照夜。但憑直覺,她相信那少主對她并無惡意。
他究竟是何人?迫她來此處所為何事?
莫不是七師兄搞鬼?故弄玄虛,暗暗将她帶往此處,隻為避開桓照夜,好讓她同那位不比桓照夜差的摯交好友相見?
莊疏庭跟着羅賜,七彎八繞,約摸行了半盞茶,忽見一片半月形蓮池,池中白蓮亭亭,花開正盛,綿綿延延,連着一座精巧水榭。
“莊大小姐,少主在水榭。”羅賜道,“莊大小姐,請。”
莊疏庭依言邁進水榭廊橋,水榭中一桌四凳,桌上擺着酒盞及各色糕點。
正對蓮池那側桌邊,竟有一張通體烏黑七弦琴,形制亦是夫子式,遠遠瞧着,頗似她留給聽琴人那張。
十幾步外,一人正背對着她倚欄遠望,一襲青衫,烏發滿背。
那人背影與聽琴人有幾分相似,修長挺拔,清逸出塵,幾乎與池中田田蓮葉融為一體。
這少主,莫非竟是他?
莊疏庭面上不顯,一顆心卻狂跳不止。
她停住腳,定定立于水榭邊緣,穩了穩心神。
突地一陣急雨,落于蓮葉,滴答滴答,低沉,清冽。
莊疏庭怔怔瞧着那人。
煙雨攏青衫。
自是好顔色。
可她從未見過聽琴人身着青衫。
羅賜瞧瞧青衫公子,又瞧瞧莊疏庭,不禁喜笑顔開,大聲禀道:“少主,您等的人已至,屬下告退。”
話才一半,羅賜便縱身躍起,一頭紮進雨裡,順着蓮池邊緣飛身而去,瞧那輕功,應與林止不相上下。
莊疏庭不錯眼盯牢那青衫公子,隻見他急急轉身,露出真容來。
俊眉修目,長身玉立,自是位翩翩佳公子。
隻是他膚色白皙,應非聽琴人。
青衫公子甫一瞧見莊疏庭,便怔了一怔,片刻後眸含笑意,迎上前去:“我等候多時,心下打鼓,真怕大小姐不願賞臉。”
聽琴人嗓音低沉暗啞,并非這般幹淨溫潤。
青衫公子笑道:“請入座。”
莊疏庭雙眸從青衫公子移向雨中蓮池,徑往七弦琴那側坐了,将手中長劍往右手圓凳一放,擡手撫上琴身,不慌不忙,從琴上撫至琴下。
青衫公子默默凝視莊疏庭半晌,方擡腳往她左手那側落座,面含淺笑,任由她細細查探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