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殿下餘生幸福着想,保住殿下和王妃的婚約至關重要,林止梗着脖子,答道:“再無第二人!”
莊疏庭面無表情,擡眸瞧向桓照夜,啟唇道:“我知道的,承祈清清白白。”
林止一怔:“既如此,王妃和殿下為何還要解除婚約?王妃與殿下兩情相悅,阖府上下無不為殿下高興,個個鉚足了勁,就盼着回京後,為王妃和殿下大婚,出一點微薄之力。”
莊疏庭面上微露孤寂之色,既未為林止解惑,亦未反駁林止所言,隻垂下眼眸,繼續奮筆疾書。
桓照夜瞧在眼中,問林止道:“回京求見皇祖母和母妃,懇請提前大婚的信使,于何時啟程?”
“回殿下,兩個時辰前。”
“追回。”
林止不是不知,殿下既已下令,解除婚約便已是闆上釘釘,再如何勸谏,亦無轉圜的餘地。
但他仍想一試,因他不是瞧不出,解除婚約實非殿下所願,而是為了遂王妃的願。
如今殿下又下令,讓他追回催促皇太後和皇妃加緊籌備大婚事宜的信使。
“是,殿下。”林止不得不領命,思索片刻,又補上一句,“隻是,皇太後年事已高,乍一聽聞王妃和殿下要解除婚約,恐傷心過度,有損鳳體。”
“無妨,皇祖母向來豁達。”桓照夜雙眸未離莊疏庭,“更何況,本王總歸會有王妃的。”
莊疏庭眼睫微顫,執筆的右手略停了一停,又繼續寫下去。
不多時,她放下筆,右手扶上左手傷處,狠狠一按。
桓照夜神色驟變,急急伸手阻攔,可惜仍晚了一步。
莊疏庭右手拇指沾了沾左手滲出的鮮血,摁往箋紙最後落款處,淡聲道:“姓名章落在京中,未曾帶來,權且用手印代替。”
“嗯。”桓照夜微不可察皺了皺眉,接過莊疏庭遞來的箋紙,收回落于她左手的眸光,一目十行,不過片刻,便已看完。
随即将箋紙置于桌案,提筆匆匆寫上兩三句,又緊挨被血手印蓋住一半的“莊疏庭”三字,補上“桓照夜”三字,待墨迹幹透,将兩張箋紙疊起對折,裝入信封,微側身遞向林止。
“即刻啟程,半月内折返。這封信,連聖旨,一并帶回。”
“是,殿下。”林止雙手接過箋紙,急急轉身出門。
眼見林止出得門去,又關上房門,莊疏庭雙手落向圈椅扶手,緩緩倚往椅背,阖上雙目。
桓照夜取來金瘡藥,蹲在她身前,握住她左手。
而莊疏庭一動不動,一聲不響,任由他解開她左手綁紮的素帛。
重新上藥包紮妥當,桓照夜擡頭望向莊疏庭,隻見她滿面倦容,疲乏不堪,他心中疼惜無以複加。
先遇三百餘名殺手,後知誤認滅門仇人,再是丫鬟背叛,剛與他定情,便中了情毒,為護他而自傷,又不得不為查清身世真相解除婚約。
今日樁樁件件,換作常人,隻一樁一件怕是已招架不住。
而她,經此種種,還能下筆成章,洋洋灑灑數百言。
筆風潇灑飄逸,又穩穩當當。
情中有理,理中有情,隻求那道解除婚約的聖旨。
皇祖母定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默默凝注莊疏庭面容,桓照夜想起兩年前琴館初遇。
安豐十二年四月二十四日,宜安葬。
挽歌聲中,大皇兄的棺椁被挽郎一步一步緩緩送入園寝。
他與諸位皇子一道,喪衣裹身,立于園寝外。
待再也瞧不見棺椁,再也聽不見挽歌,其餘皇子均四散離去,母妃派人來尋,他才轉身回了王府。
皇妃李乘歌語重心長:“你自小便跟着大皇兄讀書治學,與他最為親厚,然人死不能複生,你謹言慎行,長命百歲,方不辜負他對你的一番教導。”
桓照夜一言不發,隻怔怔坐于琴案前,望着不久前大皇兄贈予他的厚禮,名琴榜位于第三的七弦琴。
“這一連數日,不管真心假意,人人痛哭流涕。你隻心不在焉,滴淚不流。我問了孫郎中,說是傷心所緻,待機緣到了,想通了,哭上一場,便好了,不妨事。”
見桓照夜半點反應也無,李乘歌不禁升起怒意:“母妃我日日來勸你,如今棺椁已入園寝,你仍是這副死相,瞧着讓人生氣。”
她驟然出手,猛地擊向桓照夜胸口,待他因痛張口輕咳,一顆藥丸從她手中飛出,恰恰落入他口中。
眼見桓照夜白皙膚色,一點一點變作黧黑,形貌也變醜了三四分,李乘歌點頭而笑,又将一個煞白面具拋入他懷中。
“京中新開了家琴館,有位女公子常去撫琴。你大皇兄服了此藥,戴上面具出去解悶之時,曾聽她撫過一兩回,對她贊不絕口。
“他曾與我玩笑,說那女公子與你極為般配。他說也曾跟你提起過,還極力勸你去琴館,與她會上一會,可惜你未放在心上。我瞧他神色,頗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