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鳴自是按捺不住,殿下竟隻給王妃瞧了左臂,不夠。
他忙道:“王妃,昨夜殿下滿身是血……”
“閉嘴,退下。”桓照夜又冷冷瞧了蘇鳴一眼。
“蘇護衛,勞你逐一細說。”莊疏庭眸中滿是關切和心疼,瞧了眼桓照夜,又向香茗道,“速取金瘡藥來,要孫郎中的。”
“是,小姐。”
香茗急忙應聲去了,蘇鳴卻一時不知該聽哪位主子的,是說,還是不說。
“承祈,我想知道,”莊疏庭雙手輕握桓照夜左手,望進他眼眸,語氣除了滿滿心疼之外,還帶了些許委屈和撒嬌之意,“我擔心你,你讓蘇護衛說完,可好?”
桓照夜雙目幽深,鎖住莊疏庭,不禁脫口應下:“嗯。”
“那屬下,便都說了。”蘇鳴慣會瞧眼色,忙不疊先道,“王妃,殿下隐瞞受傷一事,實是因殿下愛王妃至深,記挂着王妃的身子,唯恐王妃擔心憂慮。殿下不願王妃瞧見傷口,是怕傷口猙獰,吓着王妃。殿下一片苦心,還請王妃,莫怪殿下。”
“我知道的,我不怪他。”
琴館雅間裡郎中為他清理傷口,王府内兩位太醫為他拔取箭镞,他皆蒙住她雙目,不讓她瞧。
汝河上遊漂來的那具猙獰浮屍,他亦蒙住她雙目,唯恐她瞧見。
莊疏庭心間一陣酸軟,眸中氤氲出水色,急忙垂眸遮掩。
蘇鳴喜道:“是,王妃,屬下多嘴。王妃,屬下現就逐一細說昨夜之事。
“昨夜宣王先至藍田郡,按殿下之谕,命郡守賈大人及工部黃大人,即刻着手山陽縣百姓撤離及掘開堤壩諸事。
“誰知賈黃二人不光不聽令,還設計将宣王軟禁在公廨,又有數百私兵,将屬下及其餘諸護衛團團圍住。
“萬幸殿下帶着人馬及時趕至藍田郡,又當機立斷,下令以謀反之罪,誅殺賈黃二人及其爪牙。
“若殿下未及時趕至,汝河必将泛濫,汝河沿岸無數百姓,必将死無葬身之地。
“話說那數百私兵,竟有大半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身手實在不凡。護衛們拼死相搏,雖最終将那幫私兵全部誅滅,卻也死的死,傷的傷,所剩無幾。
“而殿下身先士卒,又兼那幫私兵,不知為何,竟是着意取殿下性命,殿下雖武藝超群,難逢對手,卻要以一敵百,故也身中數劍,兇險異常。”
莊疏庭眉尖皺起。那幫私兵,定然又是殺手。一次又一次,簡直陰魂不散!
“殿下記挂着王妃,遂将宣王留在藍田郡善後,帶着屬下連夜趕回。殿下甫一回府,便徑往王妃榻前,見王妃安睡,方略微放下心來,繼而費心布局,以尋找下毒之人的線索。
“待安排妥當,殿下又急去沐浴更衣,不曾上藥包紮,便趕來守着王妃。可巧殿下剛往榻上坐了,王妃便輕呼殿下之名,醒了過來。想來王妃亦是十分挂念殿下,連夢裡都想着殿下。
“屬下聽昨夜随殿下同去藍田郡的姜護衛說,殿下剛一出府便心緒不甯,久久不能平複,遂半道停下,命他回府,以查明王妃可是出了事。而王妃,竟果真出了事。
“依屬下之見,定是殿下與王妃同心合意,心心相印,故有此感應。王妃,屬下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蘇鳴似想起什麼,又道,“殿下與王妃,情深似海。屬下們無不堅信,無論發生何事,殿下與王妃,定能締結良緣,白首偕老。”
桓照夜淡聲道:“你不去說書,倒可惜了。”
蘇鳴那張略帶稚氣的娃娃臉露出些許得意,忙道:“謝殿下誇贊。”
“退下。”桓照夜面無表情,林止尚有半月才回,還需忍耐這話痨半月。
“是,殿下,屬下告退。”
蘇鳴不管該說不該說,已說了個夠,再無遺憾。他急忙躬身行禮,往外退去。
莊疏庭心中百轉千回,雖極力克制,憂慮之色也難以掩飾。
她雙眸從桓照夜無瑕面容,移向他身上墨色衣袍,檀口輕啟:“都退下。”
香茗将将返回,聞言忙将藥匣及一疊衣袍置于莊疏庭面前,躬身行完禮,轉身招呼一衆下人齊齊退出,關上房門,同蘇鳴一道,立于院中,巴巴望着房門。
房内,莊疏庭看向桓照夜,一臉鄭重:“脫下衣袍。”
桓照夜瞧了眼藥匣和那疊幹淨衣袍,心中了然。
他唇角微揚,柔聲低語:“我知你心意,可我總歸不舍得讓你瞧見這些。”
莊疏庭語氣輕柔,一字一句道:“既知我心意,便脫了吧。”
桓照夜輕輕歎息一聲:“我總歸都是要答應你。”
他擡手解開腰帶,脫下墨黑外袍,露出墨黑中衣,再脫,方是貼身裡衣。
本是素白的裡衣,除衣領處尚潔白如新,其餘被鮮血染紅大半,恍若枝葉全無的猩紅牡丹,一叢一叢盛放,豔絕,刺目。
莊疏庭面色一瞬煞白,眼睫顫了顫,淚珠無聲滑落,右手緩緩擡起,往桓照夜胸前伸去。
甫一瞧見莊疏庭落淚,桓照夜便急忙停下正要解開裡衣系帶的雙手。
左手伸出,将她右手握在掌心。右手本欲伸往她腰後,将她攬在懷中,因想起裡衣已被鮮血染污,遂半途改了方向,轉而往上,捧住她一側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