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稍高一點兒的女生是小學時二班的中隊長,雖然面熟但不知姓名。
不過路開晨是知道白小堃喜歡于小玲的,于是故意問他:“嗨!嗨!你看前邊那是誰啊?!”
“不認識啊!”白小堃有點懵。
“我沒說二班那誰,我說的是于小玲!”
“你有病啊,知道還問我?!”
“問的就是你!”路開晨逗他。
“問我幹啥......”白小堃心虛道。
路開晨不說話,盯着白小堃點着頭壞笑,白小堃不自在地說:“你啥意思?!”
路開晨繼續不說話......
白小堃臉紅了,幹脆自顧自地嘟囔道:“先走了,你自個兒慢慢溜達吧!”
“嘿,你看你,我也沒說啥啊!”
路開晨望着白小堃瘦瘦的背影,短袖白汗衫紮在灰褲子裡,腰間的那串鑰匙随着他上下蹬車而發出有節奏的清脆金屬碰撞聲,兩隻細細的胳膊撐着車把,在大道上噌噌地低着頭騎着車超過了走在甬路上的于小玲和中隊長。
于小玲是個内向女生,和班裡男生極少說話,至少小學時如此。
轉學到班裡這兩年,白小堃和她都沒說過話,算是陌生的熟人吧。
所以那小子就那麼虎虎的騎過去不跟她打個招呼也正常。
于小玲随後認出是白小堃從大道上過去了,稍稍看了一下,就繼續和那女生說話了。
路開晨在後面走着。他走得比于小玲她們快,越走越近時,他本想和于小玲打個招呼,畢竟小學時一個小組做值日時還說過三句話。
在快趕上兩個女生時,他聽見于小玲對旁邊的中隊長說:“剛才騎車子那男生小學跟我一個班,我覺得他長得可像蘇有朋了,嘻嘻!”
中隊長說:“哇,剛才沒注意,有那麼帥嗎?”
“嗯,有吧......也不知道以後還在一個班不。”話語間流露出一絲失落。
“怎麼,你喜歡他?”中隊長調侃道。
于小玲趕緊說:“哪啊,我隻喜歡吳奇隆!吳奇隆最帥!嘻嘻!”
“你知道郭富城嗎?現在可火了,比吳奇隆還帥!”
“知道啊,可吳奇隆個子高,還會武術!郭富城不會。”
“昨天剛買了郭富城新出的磁帶……”中隊長說。
兩個女生在談話間,并沒發現後面的路開晨。聽到這兒,他心想:算了,不打擾你們了。
于是跟在後面放慢腳步不再快走,直到拉開了距離。
之所以她們沒發現路開晨,是因為他總穿着雙回力球鞋,而且走起路來快而無聲。
其實這個習慣是他刻意形成的,因為他幻想着當武林大俠——站如松,行如風,走路無聲練輕功!
平時邁的每一步,都是在潛心修煉啊!年少的他,覺得這樣久而久之就會功力累積,就算不會踩着樹葉上天,某一天也能夠飛檐走壁如履平地。
多麼中二的想法,他竟然還為此練了一年有餘——幸虧那時候不知道有種運動叫跑酷,否則早就領盒飯去了。如此二中二,不僅輕功沒練出來,期末還栽了一個大跟頭,不過這是後話。眼前這情形,他還真得力于他那悉心修煉出來的半吊子輕功“淩波無聲步”,替那隻剛跑遠的假乖乖虎探到了些有意思的小道兒“情報”。
雖然他是無意中聽到了女生間的悄悄話,并非窺聽癖,但還是小小滿足了一把他那來無影去無蹤的俠客夢。路開晨暗暗得意:白小堃,以後你要拜我為路少俠,哈哈!
關于白小堃喜歡于小玲,那小子沒對任何人說過,路開晨是怎麼知道的呢?
事情還得從六年級時一個下午說起。那天放學後,白小堃愣是不走,一反常态非得留在教室寫作業。
路開晨就跟他一起寫,待他寫完,這厮才寫一半兒,磨蹭到值日生們都走了。
路開晨等他太無聊,就到操場邊扔紙飛機邊去廁所,等他回來忽然聽見他們教室裡有錘子釘釘子的聲音,他扒着後門玻璃一看,白小堃那小子正在前面修課桌。
呀!這小子咋還學起雷鋒來了!路開晨這才想起早上于小玲的課桌木腿松了,桌子不穩當,還是老師拿繩子給臨時綁上的。
唉,原來這家夥從上午就開始預謀這次行動了!
不過,我好像知道了點兒什麼......于是路開晨站在外面,沒有進去打擾他。
那個傍晚的斜陽,從容地穿過教室外的楊樹,穿過起皮的藍漆木窗,伴着回蕩教室的叮當敲打聲,落在幹淨的洋灰黑闆和微黃的白/粉牆上,落在一排排褐色的木桌椅上,落在馬克思和恩格斯挂像的偉大友誼目光間,最後,落在前面那個情窦初開的少年瘦弱的後背上。
鋪滿教室的桔色夕陽,泛着暖而安詳的光芒,如同母親的手,撫摸着自己那忽然之間就長大了一點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