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大猴兒,再說說前面那位小辮兒。
小辮兒姓卞名紅娜。她并不紮辮子,而是短頭發,個子雖小,但學習很好,嘴又厲害,典型的濃縮即精華。雖然嘴碎又愛告狀,但她隻告男生的狀,好像天生敵視男生似的,很欠兒屁。她從不告女生,和班裡女生關系都挺好,也算是欠兒亦有道。
小舉一例。有一次放學後值日,幾個男生趁着教室沒人,比賽往吊扇上扔粉筆頭兒,被回來拿茶缸的卞紅娜看見了,轉頭就找去找老師告狀,結果被趕來的老師抓了個現行,包括路開晨和白小堃在内的幾個男生被罰做一個禮拜值日。
(八十年代小學生上學時規定要拿茶缸和手絹,每天眼保健操結束後檢查,于是每天上學背着書包和小搪瓷缸,成為又一個八十年代小學生成長形象。)
卞紅娜雖然自己不紮辮子,但她善于抓男生的小辮子,于是就根據她的姓得到了這麼個外号。
雖然小辮兒以前是個舉報達人,但六年級以後好像突然開悟了,不再和男生過不去了,而且還和路開晨他倆請教起畫畫來了。
那時她迷上了盜版《尼羅河女兒》,畫畫沒天份,卻還超喜歡畫裡面的美少女。但她老跑去路開晨那裡請教畫人物,卻醉翁之意不在酒——别誤會,路同學還真就是那個酒。
别看路開晨平時屁屁溜溜,但畫畫愛好練就了觀察力。他發現小辮兒有意無意的喜歡朝後看,坐在他後面的正是文靜男鐵順!
原來是這樣啊!坐排頭離得遠,借口學畫美少女漫畫,就為了跑教室後邊來看鐵順。
可鐵順呢,他總是坐姿端直,低垂着長睫毛眼望書本,課間的吵鬧和他從無關系,自然不會發現小辮兒那小手電一樣朝他一晃一晃的目光。
此時,小辮兒正瞪着她那對小圓眼睛,嘴不得閑地和女生們說話的樣子,與旁邊安靜坐着聽她叽叽喳喳的于小玲形成了鮮明對照。
這時,班主任走了進來,示意大家安靜。做了自我介紹後,班主任李老師開始點名。
一教室的新面孔,讓這一刻在座的所有人都彼此感到新奇,左顧右盼地把目光從上一個被點到同學轉到下一個身上。
大家在忙着初次見面相互關照的時候,路開晨看到白小堃那流盼着于小玲的目光,臉上呆笑着,還沉浸在能夠繼續與她同班的喜悅中。看來他那滿腦子的變形金剛們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挪出了地方,給了坐在前面那個紮着馬尾辮的甜美女生。
路開晨心裡說:喬妮娜·沙德星!看你啥時候承認!
李老師點完名後,做了一個開學講演,然後排桌、領書,抄課表。
大猴兒和另一個大高個兒被排到了最後,報到會結束後,他那位新同桌“歐”一嗓子跑了出去,在樓道裡餘音漸遠。
大猴兒走過來,拍了拍路開晨,又招呼着前排的白小堃,說:“嘿!走啊!哥哥帶你們去個好地兒!”
“在哪兒啊?遠不?”白小堃問。
“就在學校裡邊!”大猴答道。
收拾好書包,三人上到了教學樓最頂層,走過長長的樓道,拐了個彎進入實驗樓,在實驗樓頂端有兩扇厚木門,推門進去,裡面堆着雜物。
大猴兒指着牆角天花闆上一塊方形出口,說:“把上面那塊木闆挪開,就可以上到樓頂,以前我哥帶我上去過。”
那塊方形出口下方有砌在牆裡的簡易爬梯,但最後一節離地很高。三人放下書包,從雜物裡挪出一個課桌,蹬着課桌夠到爬梯,大猴兒在最上面一點一點的把那塊木闆挪開,掉下來一溜灰土,三人閉着眼憋着氣爬了上去。
更上一層樓後,他們站在了樓頂。
教學樓雖隻有四層,卻因為望海路呈向南傾斜下坡趨勢,且兩側村莊都是民房無遮擋,所以能看得很遠,一直能看到燈塔和燈塔下面寬闊的南山海岸。
建在坡地上的村莊,被望海路分隔成了東西兩部分。村莊裡密密麻麻的兩層小民房,遠遠望去似攤開的積木,高低不一地擺放在晴朗的天空下。各家房頂上晾曬的被單衣服,星星點點地飄擺在灰色屋頂叢中。
斷崖邊紅白相間的燈塔在陽光中閃着光芒,就像立在湛藍天空裡的一顆白/粉筆,凝望着遠方的海闊天空。
“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一嗓子嘶啞的歌喉打破了寂靜,大猴兒粗聲粗氣的唱了起來。
此時此景,不唱一曲不過瘾。于是三人站在樓頂邊緣,攥着拳頭扭着迪斯科,跑着調兒唱起了火遍全國的《亞洲雄風》!頭頂的群鴿飛翔着,發出“嘤嘤”的悠長聲響,似在給他們的露天舞台獻上最純天然的歡呼!
多麼激動人心的年代,我們偉大的祖國從舉辦第十一屆亞運會開始,正式和世界拼團兒啦!!
讓我們盡情地,的——士——高——吧!!!
“嗨!嗨!你們哪個班的?!誰讓你們上去的!!都給我下來!!!”看門大爺站在樓底下,揚着頭一臉怒氣地指着他們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