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爾一把第七封信遞給正在陽台抽煙的衣二三。
他掐滅煙,接過信,看向走過來站在他身旁的人。
“一直沒問你,這信也是憑空出現在你面前的?”
爾一點點頭,又搖搖頭。
“出現肯定是憑空出現在現實,但信是我提前挑好的。”
衣二三拆開信封,沒直接開始看,朝爾一招招手,把信紙往中間遞了點。
這是兩人第一次一起讀信。
尊敬的衣二三先生:
誠摯邀請您來觀賞一場好戲,我在暮冬街83号恭候您的到來。
祝好,
李晉陽
他下意識望向身邊,已經空無一人,爾一不知去向。
面前是一條幽長黑暗的小巷,唯一的路燈在不遠處閃爍,眼前的路忽明忽暗。
他記得那封邀請信裡地址是暮冬街83号,從來沒聽過的地方。
難道是在這附近?
衣二三沒往小巷深處走,而是轉身退出小巷,走到街邊。
他要找人打聽一下具體位置,可不想沒頭蒼蠅似的亂跑。
可能時間已到深夜的緣故,街上冷冷清清,連個人影都沒有。
發動機轟鳴的聲浪突然響起,刺目的車燈白光射向他,衣二三忍不住擡手擋了一下強光。
一輛亮橙色的超跑停在他面前,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摘下墨鏡,沖他邪魅一笑。
衣二三嘴角抽了抽,心裡腹诽,裝×男。
裝×男,不是,年輕男人禮貌請他上車。
“衣先生,你好呀!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李晉陽,特意來接您的哦!”
他覺得雖然李晉陽此人很難評價,但能來接他還是很周到的,省得他一個人大半夜找路。
衣二三道謝上車,剛系好安全帶,整個人感覺倏地飛出去一樣。
李晉陽的話被呼嘯而過的風吹跑,衣二三什麼都沒聽清,沉默着在風中淩亂。
在不知道多少個急轉彎之後,車子終于停下,衣二三都開始懷疑李晉陽是故意這樣開,因為不想讓他認清路。
他還坐在副駕緩神,李晉陽便下車走到另一側為他打開車門。
“請吧,衣先生。”
李晉陽玩味笑着對上他的視線,他從那雙眼睛中看到莫名的惡意,心中警鈴作響。
衣二三沒順李晉陽的意思下車,而是打量一眼四周。
雖說深夜所有店鋪關閉,也能看出這條街是繁華的商業地段,但面前這棟建築似乎是個舊倉庫,與整條街道格格不入。
“請吧,衣先生。”
李晉陽聲音擡高,又重複一遍。
衣二三下車,沒看李晉陽一眼,徑直往舊倉庫走去。
“嘭!”
猛地關上車門,李晉陽回望那人留下的背影,惡狠狠吐出一句:“但願你等會也能這麼拽!”
随着厚重的門被推開,一陣濃烈的顔料味道撲面而來,衣二三猛然意識到,這可能是爾一被綁架的地方,那李晉陽就是....
借着街道上的光,他轉身注視着李晉陽慢悠悠走進來,手裡在轉那輛超跑的鑰匙。
“啪!”
李晉陽打開燈,突然亮起的強光照得衣二三眼前一黑,許久才适應,李晉陽已經走到他身前。
“哇!看看這可怕的眼神,看來猜到我是誰了呀!”
李晉陽興奮地指着衣二三,笑聲刺耳。
“爾一在哪?”衣二三冷冷問道。
“嗯——我想想啊!”
摸着下巴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李晉陽圍着衣二三走來走去。
見男人遲遲不說,故意吊着他,衣二三的臉色陰沉,聲音變得危險。
“在哪裡?”
李晉陽又轉回他面前,咂咂嘴:“啧啧!生氣啦!急什麼,我還沒想起來呢。”
衣二三壓制住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李晉陽就是想看到他着急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越是這樣,越不能讓李晉陽得逞。
衣二三放棄跟李晉陽繼續糾纏,轉而觀察四周,牆上地上擺着許多畫作,看來這曾經是個畫廊,或者辦過畫展。
他一幅一幅看過去,認真尋找作品名和作者,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無人欣賞表演之後,李晉陽失去樂趣,陰沉沉盯着那個低頭看畫的身影。
終于,在最中心的位置衣二三發現一幅,不對,是兩幅熟悉的畫——爾一和劉乘龍的《母親》。
怪不得他覺得這裡帶給他一種熟悉感,原來是那個他曾來過的畫廊。
可是,他記得畫廊的主人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當時還給他講解自己的畫作。
李晉陽把爾一帶到此處,要麼現在這裡是他的地方,要麼他跟那個男人有合作。
爾一現在到底在哪呢?
衣二三久久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不免有些急躁。
轉角處的一幅畫喚醒他的一點記憶,那是一幅玫瑰園,現在看來像極了爾一家的那座玫瑰花園。
他曾被這幅畫吸引,駐足看了一會兒,畫廊的主人就是那時出現為他講解。
“你喜歡這幅畫嗎?”
衣二三被一道溫潤的聲音從那幅畫中拉出來,他望向身邊衣着休閑,嘴角挂着溫柔笑意的男人。
“你好,我叫林自昱,是畫廊的主人,也是這幅畫的作者。”
男人介紹完自己,禮貌朝他伸出手。
他不好拒絕,也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輕觸分開。
衣二三沒開口,男人自顧自講述畫這幅畫的心路曆程。
他掃一眼畫下方标注的作者正是林自昱,而畫的名字叫做《eve》。
夏娃?伊甸園中的夏娃嗎?
衣二三沒聽進去男人的長篇大論,卻記住了男人最後一句話。
“這幅畫缺了一位美麗的女人,不是嗎?”
他記住這句話的原因是因為,男人反問的語調中帶着一種隐秘的興奮,仿佛壓抑不住内心的欲望而吐露出的心語。
随後林自昱便離開,不在意衣二三的态度。
他就像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秘密,急切尋找一位陌生人聽他訴說。
此刻再回憶男人那句話,衣二三直覺真的有那樣一幅畫存在,一位美麗的女人站在豔麗的玫瑰花叢中,回眸深深凝望着你。
而且,那幅畫一定也在這裡。
林自昱能那麼說,就代表他不希望别人發現那幅畫,卻又渴望着能有人發現,有人欣賞。
衣二三往畫廊深處走去,這裡一定有隐藏的空間放置那幅畫,爾一可能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