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像是打翻的顔料盤,純色的床單卻擺滿玩偶,窗簾竟然是碎花的,書桌上散落着寫滿字的紙,他看不懂上面記錄的是什麼意思,但能看出這上面有不止一個人的字迹。走到衣櫥前的衣二三猶豫片刻輕輕拉開,裡面挂着許多不同風格的衣服,甚至還有連衣裙,那是一條大紅色的連衣裙,一下子便吸引到他的注意。
衣二三抱着頭坐在床上,思索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爾一當年到底是怎麼了?這個房間明顯能看出爾一的異常,但從他跟爾一的接觸來看,爾一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他此刻很想找到溫叔問個明白,卻突感一陣疲憊無力,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睡去。
“衣先生,我們該出發了。”
衣二三悠悠轉醒,看向眼前的溫叔,他猛地坐起質問道:“爾一到底怎麼了?”
溫叔眼中是他看不透的深意:“衣先生,走吧,我們去接少爺。”說完便轉身離開,溫叔的态度擺明就是,他隻會知道溫叔想讓他知道的。衣二三隻好收拾一下,再次坐上溫叔的車。
車子停在熟悉的孝先中學門口,身穿校服的爾一垂着頭走出校門,耷拉着眉眼,安靜坐上後座。衣二三回頭望着他,期待爾一能看見他,最終失望地回過頭來,而且他隐隐發現,這個爾一跟他認識的爾一有種違和感。
“少爺,畫展的事我會解決好,但近來流言四起,正好借這個機會送您出國。”溫叔擡眼從後視鏡中看着坐在後座的人,尊敬卻強硬地說着。
爾一依舊保持着沉默,低垂着頭,緩慢點了下頭。
這一幕看得衣二三的心被狠狠揪起,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他到底怎麼了?”這是對着溫叔說的。
溫叔依舊沉默開車,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就在這時後座的爾一突然開口:“溫叔,那是真的嗎?”
“少爺,無論真假,你都是爾家的小少爺,這是不變的事實。”溫叔堅定的話語讓爾一擡起頭望向前方,衣二三從那雙熟悉的眼睛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神情,空洞,死寂。
爾一将頭靠向車窗,盯着窗外,沒再開口。
車内的寂靜莫名令衣二三感到焦躁不安,他敏銳察覺到溫叔的視線頻頻向左側後視鏡看去,跟着看向自己一側的後視鏡,在他們的車後面緊緊跟着一輛越野,不,不止一輛。
車速不斷加快,後面的越野也加快速度追上來,兩輛越野一左一右夾擊之下,溫叔猛然提速,左打方向盤,“嘭!”,車子撞上護欄後向左側翻。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衣二三在看到溫叔打方向盤的動作時試圖阻止,卻發現自己的手隻是穿過方向盤,眼睜睜看着事故發生。
明明那兩輛越野隻是想逼停他們的車,溫叔卻硬生生造成這場事故。衣二三被安全氣囊壓得喘不過氣來,還是掙紮着向後爬去,卻被駕駛座伸出來的一隻沾着鮮血的手攔住,他聽到溫叔虛弱的聲音:“這隻是回憶,你不用.....”
“那是對于你來說,對于我來說,不是,我不能看着他痛苦。”衣二三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掙開他的手繼續往後爬。隻是有人先他一步從外面打開後面的車門,将他馬上就能觸碰到的人拖了出去。
“爾一.....”,衣二三忍不住喊出聲,這是他無力改變的過往,深知此後爾一将要面臨什麼的他,備受折磨。
溫叔将沾着血迹的信封遞給他:“該看的看完了,你該走了。”
衣二三惡狠狠盯着那張哪怕此刻也波瀾不驚的臉:“你早就知道有人打算綁架爾一!”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樣讓事情最完美的解決。”
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衣二三重重呼出一口氣,接過那封信,他希望能從中得知溫叔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明明隻要把爾一送出國就好,偏把爾一推上絕路。
我的人生是跟爾家緊緊捆綁在一起的。對于爾家,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唯獨對不起小少爺,那個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其實,抄襲和流言都不重要,關鍵從來都在小少爺本身,他的存在變成無法修正的錯誤,那便隻能抹除。
忠于我的誓言,用我的一生踐行,無怨,無悔。
溫言正絕筆
“爾一本身,爾一本身.....”衣二三坐在沙發上嘴裡反複念叨着,溫叔最終還是沒有清楚地告訴他爾一身上出現的問題。
他狠狠将桌上的信封掃落到地上。無法解答的困惑,源源不斷的疑問,以及無處發洩的痛苦,都讓他瀕臨崩潰。
但他隻能繼續拆開下一封信,快了,他快要接近真相,隻要最終能給爾一一個交代,就值得。
衣二三後靠沙發,盯着天花闆發呆,好一會兒才起身撿起那些信封,信封的順序被他打亂,看起來信封全都一模一樣,他隻好随便挑一封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