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希爾科羅男爵死了,且死得很不體面。
除了最明顯的、挂在他脖子上的麻繩,他的下腹被戳了二十幾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其中一刀正好切斷了他的生|殖|器。
而兇器本身——一把造型獨特的單刃匕首也被大大方方地留了下來——正好插在男爵脖頸與肩膀的交界處。
男主人的死讓黑卡爾莊園陷入一陣混亂。
就算是男爵最得力的管家雷納德,在看到主人的屍體後直接吓得跌坐在地,半天都沒能爬起來,更别說去維持傭人間的秩序了。
好在女管家還算鎮定。奧德茨太太用沉穩的聲音将混亂的仆人喚醒,勉強維持住莊園的正常。
沒過多久,莊園中的賓客紛紛聽聞噩耗,不約而同地聚集到男爵的房間。
理查夫婦踏進房門時,正趕上兩位男仆把男爵的屍體放到地面。
屍體都不會太好看,有時候新鮮的要比不新鮮的更可怖。
男爵的臉呈紫紅色,舌頭腫起并向外吐出。一雙眼球幾乎要脫出眼眶,此時正面向門口,與剛進門的理查夫婦對上視線。
“啊————!!”
理查夫人看到屍體的瞬間便驚叫一聲。如果不是有丈夫扶着,差點就要仰頭摔到地上。
理查先生倒是稍微好一些。也許因為昨晚沒吃什麼東西,偏頭幹嘔了一陣便緩了過來。
“這、這……怎麼……”他将妻子交給仆人,腳步虛浮地上前,視線也在飄忽,完全不敢落到屍體身上,“男、男爵閣下,怎、怎麼會……”
“伯父!!”
艾略特和斯通兄妹幾乎是同時趕到房門口。
見到親人的屍體,尤其是照顧了自己這麼多年的親伯父,艾略特實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傷,當即痛呼出聲。
如果不是多弗爵士及時攔住,他可能會直接撲到屍體上。
相比起來,站在門口的斯通兄妹冷漠很多。
塞萊斯汀隻看了屍體一眼,秀氣的眉頭皺起,便轉頭看向其他方向。埃斯蒙德則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好似還沒睡醒。
作為第三個到達現場的人,貝拉把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最後将視線轉回房間最中心。
艾略特跪在屍體邊,多弗爵士雙手扶着他的肩膀,用冷靜到刻闆的聲音安慰着什麼。
小弗魯門先生和他那高大的男仆站在屍體的另一邊,臉上挂着讓貝拉感到陌生的表情。
“諸位不要慌張,莊園裡有雪鞋,已經有人去電報站送信了。”多弗爵士拍拍艾略特的肩膀,起身對在場所有人道,“隻是時間會晚一點……最遲明天,格林菲爾德的治安隊就會趕到這裡。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離開莊園,也不要靠近案發現場。”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十分沉穩有力,意外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貝拉走到艾略特身邊,将他攙扶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着緩神。
直起身時無意一瞥,卻看到小弗魯門先生不知何時已經挪到窗口,正在向外看些什麼。
“雪停了……”
她聽到這位漂亮的年輕人這樣低喃一句,屈指敲了兩下窗,朝看向自己的人們揚揚下巴:“不需要那麼晚,治安隊的人已經來了。”
***
盡管格林菲爾德就在布萊克斯頓的旁邊,可誰也沒想到隔壁的治安隊員會這麼快趕到。
被治安隊踢來調查的布朗探長本來還拉着張臉——這無可厚非,畢竟新年第一天就被拽出來加班,放到誰身上都不會有好心情。
但在看到男爵的屍體時,布朗探長肚子裡的唠叨瞬間消失。
“男、男爵閣下?!”
他先是上前仔細查看了屍體,這才不可置信地看向現場中看上去最可靠的多弗爵士:“不是說是在酒窖裡發現一具幹屍嗎?怎麼連希爾科羅男爵都……”
衆人互相一對消息才知道,原來昨天男爵并沒有聽從小弗魯門先生的提議,還是讓車夫騎馬跑到距離最近的電報站發了消息。
但那時候時間太晚,風雪也大了不少,格林菲爾德的治安隊沒有貿然行動,隻通知一位住在附近的探長前來查看。
新年沒人想上班,布朗探長也隻是因為倒黴,住的地方距離最近才攤上這個任務,卻沒想到還會出這種變故。
屍體的數量居然在一夜間翻倍了!新死者還是隔壁的臨時治安官!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布朗探長的能力範圍。
他隻有一個人,查看一具幹屍也許還好——畢竟他覺得基本不會查出什麼東西——可新鮮的屍體就不一樣了,專業的驗屍官能從上面得到更多線索。
好在衆人在早上再次發出新電報,治安隊接到消息後應該會派更多人手前來。
布朗探長向在場衆人表達了自己的無奈,表示在專業的驗屍官到達前他們最好還是不要再觸碰男爵的屍體為好。
“難道就要這麼等着?”
艾略特站起身,情緒難得有些急躁:“我的伯父可是被殺了……就在自己的房子裡!你就打算這樣等着,那你過來到底是幹什……”
“艾略特——”
貝拉拉住他的手臂,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嗓子突然傳來一陣癢意,忍不住偏頭咳嗽起來。
她這一咳就有點停不下來,艾略特的注意力終于轉到她身上。
見對方的狀态有些不對,趕緊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發燒了?!”
他被手掌傳來的溫度驚了下,立刻把身上的外套披到對方身上。
轉身時,他似是又想起自己還在與人吵架,還想說什麼時卻被多弗爵士打斷了。
“除了驗屍,要做的還有很多。”他看了圈衆人,最後視線落到艾略特身上,“急躁解決不了任何事,你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都回房間休息一下,等下探長問你們問題時能清晰回答出來才能盡快查出真相。”
旁人沒有阻止他們,斯通兄妹和理查夫婦見狀也跟着離開,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布朗探長還在向多弗爵士和男管家了解莊園中的人員情況,隻有小弗魯門先生依然站在窗邊。
他伸出手指,在冰冷的窗框周圍劃了一圈,一邊感受着從窗縫中吹入的冷風一邊側眸看向屋中的幾人。
中年探長的對面,多弗爵士依然像一個完美的馬黎紳士那樣,保持着絕對的冷靜,一闆一眼地陳述自己所知的信息。
而男管家雷納德并沒有那樣的定力。
他的臉色似乎比昨晚更加蒼白,眼神明顯在飄忽,面對探長的問話也有些吐字不清,似乎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緩過神。
小弗魯門先生收回手指,視線下垂,依次劃過男爵的指尖、袖口、臃腫的下巴,最後停在那把插|在肩頸的短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