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阮佳哪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這麼清醒的病人，就是撒潑，用什麼鎮靜？

她一掌将病人按回床上，從手裡抱着的一沓紙裡點了點，抽出一張拍在胖子身上，神色恐怖：“這是放棄治療同意書，不想治就滾蛋。”

大約是她眼神太冷，胖子終于不作聲了。

阮佳擡擡下巴，冷哼一聲，身後卻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怎麼回事？”

“周老師。”護士退開，将這番狀況說給周青，後者聽了淡淡“嗯”一聲，上前在患者肚子上按了幾個點，胖子大叫一聲，冷汗直冒。

周青看向阮佳：“胃管上了多深？”

阮佳也才來，她哪裡知道，護士答：“55cm。”

周青脫了手套，吩咐道：“胃管再上深一些，上到75cm，充分減壓，他的胃内容物很多。”

護士點頭。

周青打量了這胖子一會，又問：“口渴嗎？”

胖子也會察言觀色，知道這大概是個上級，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周青道：“口渴不一定要喝水，可以潤一潤，也可以漱口。”看胖子能接受的樣子，她對阮佳道：“讓他家屬買個噴壺來，好緩解病人口渴。”

阮佳：“他如果偷偷擰開噴壺裡的水喝進去了怎麼辦？”

胖子瞪着阮佳。

周青微微一笑：“會被胃腸減壓吸出來。”

這倒也是個辦法。

阮佳認可，便立即去辦。在病房鬧了這麼一通，回到辦公室已經六點半，手機屏上一沓微信未讀，阮佳滑進去，一連三條信息。

【太後】：太子酒店

【太後】：5樓宴會廳

【太後】：27号桌

……居然都精确到桌号了。阮佳懶得理會，反手蓋住手機，将同意書夾進病曆裡，沒想到緊接着手機又震了一下。

【太後】：多晚都得去！

那邊有人喊她：“阮佳，27床患者家屬找！”

太後旨意，不可違背，阮佳仰倒在靠背椅裡，哀嚎一聲：“曉芳呢？”

“曉芳交班去啦！”

那廂，周青正在值班室換衣服。

有人議論道：“新來的醫生叫什麼呀，好像有點好看哦？”

“你說阮佳嗎？就是皮膚很白的那個？”另一人道：“能不好看嗎？她穿的衛衣是moncler！”

這人咂舌：“那還挺有錢的。”

周青沒理會這些議論，帶好鴨舌帽，有錢沒錢跟工作有什麼關系？工作場合，看的是能力，不是衣着。

她推門出去，晚上有飯局，但她還是準備到辦公室看一眼再走，卻在門外就聽見阮佳喊道：“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有事先走了，明天再來把病曆寫完。”

簡曉芳有點為難。

她跟阮佳是分工合作，她負責處理病人、下達醫囑、交接班，阮佳負責談話、簽字、寫病曆。

相比起來，阮佳幹的算是輕省活。阮佳現在是新人，可以後就是同事，大家平級，她也不想一開始就跟阮佳把關系處僵，可是讓她留下來加班，她也不願意。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廂阮佳已經在火急火燎地收東西。

周青皺了皺眉，倚在門邊。

“阮佳……”簡曉芳叫她，聲若蚊讷。

阮佳狀似未聞。

周青走了進來：“曉芳，你班交完了麼？”

“周老師……”後者仿佛看見了救星，連連點頭。

阮佳已經将包背上身。

“阮佳，”周青叫住她：“首次病程記錄的截止時間是八小時。”

“所以呢？”阮佳頓住。

“所以你要麼把首程寫完再走，要麼辦完事回來寫完病程。”周青看看表，微微一笑：“八小時内。”

周青畢竟在科裡很有地位，阮佳沒法和她明着對着幹，隻得沉着臉，重新打開電腦，在心裡搓火：晚娘臉！滅絕師太！真把自己當主任了？

周青卻不理會這些。

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她早已不在意人家心裡是什麼想法。

今天約她吃飯的，是之前一位她經手的新冠患者，現在已經痊愈，說什麼也非得約她吃頓飯表示感謝。

要是一般人，周青也就拒絕了。偏偏這位患者來頭不小，又特地親自到她媽店裡去托請，态度很是誠懇。

不過是吃頓飯，周青緩緩轉動着右手的戒指，和這樣的人相交畢竟是利大于弊。

等阮佳罵罵咧咧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她打電話給太後：“我還來嗎？”

“來啊，”她聽見電話那頭道：“您稍坐一會兒，她才下班，馬上就來。”

阮佳被勾起了好奇，她還從沒有聽過她媽對人家這麼客氣過：“誰啊。”

“你來了就知道了。”那頭催道：“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