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書裡,白馬王子可以靠着一個吻把白雪公主從死亡中喚醒;公主可以靠一個吻把怪物變回人類,可以靠純潔的心靈和美麗的容顔将滿是敵意的人類和動物馴服:讓獵人的殺心轉變為憐憫,小鳥和老鼠成為幫手。
盡管姬袅沒有純潔無瑕的内心,但是……他動動唇,薔薇似的色澤像春。他勾勒着笑容,梨渦淺笑,就像沾着雨點的梨花在空中飄來飄去,落不下去也上不來。
姬袅知道自己的最大優勢。
他有一張完美的臉。
沒有純潔無瑕的心靈,他能靠着一張美貌的臉軟化滿是敵意的仇人嗎?
笑容逐漸消失,姬袅忐忑不安地咬了一下唇,他蹙了一下眉,突然又不怎麼自信了。
姬袅的睫毛掙動兩下,厚厚的雪白眼睫打在黑色的睫毛上,居然像蛛網上的獵物,迅速引起了宴慈的反應。
他的樣子好似一隻迷途的狗,被蝴蝶落在濕潤的鼻尖上,跳着鼓動血液的踢踏舞。
看了他一眼,姬袅鼓足了勇氣,左手按住自己後頸上的那隻手背,上半身挺了挺,在宴慈驟然加重的力道、陡然一變的警惕瞪視下,艱難且費勁地親在了他的嘴角上。
姬袅沒有親在那張薄薄的嘴唇上,那樣太接近了。
他親了親他的嘴角,因為太過慌張無措,甚至把水漬也親到了那上面。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似乎在這個房間内靜止了。宴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停轉了的機器,他的眉頭松開又皺緊、松開又皺緊,放在姬袅脖子上的手松開又立刻一緊。
他好像迷了路,又不太明白方向,隻能盯着姬袅還沾着點濕水的唇瓣,卡住了。
姬袅屏住呼吸,急切又好奇地等待着,就像玩遊戲時等待抽卡的樣子,期望得到想要的回答。
但是很可惜,他失望了。
奇怪、難受、不适的濃烈情緒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裡來回交織,宴慈停止運作了半晌,又再次暴跳如雷。
憤怒與不滿如同火焰點燃了宴慈的雙眼。
迷途的野狗沒有遇到過這種柔軟親密的手段,他竟然将這樣的接近,看做成了一種攻擊的手段。
姬袅分外失落地垂下了頭。
他洩了氣,失落之下,也不管不顧地把另一隻沒有受過傷的手直接遞到了宴慈的嘴邊,食指在那專門露出來威脅他的尖銳鲨魚牙上點了點,又曲起來敲了敲,無精打采地說:“要吃嗎?”
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感受着指尖的疼痛,姬袅有些委屈,紅着眼睛又沒那個膽子罵他,于是暗地裡偷偷摸摸瞪了宴慈一眼。
他腦袋裡充斥着雜亂無章的情緒,還要被指尖密密麻麻如絲如針的疼痛打擾,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學着放空大腦,遊離在狀态之外。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姬袅安慰着自己,最起碼還可以通過喂食這種手段來推遲宴慈的殺意。
但這種方法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是指尖、手掌,後面就會變成手腕、手臂,再之後還可以是大腿、小腿、腳腕,甚至還可以是肚皮、脖頸。
很快,如果姬袅找不到遏制這“貪婪洞窟”的方法,他就會被宴慈一點一點地吸食幹淨,吞吃入腹。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脖頸上的力道不再那麼嚴厲,姬袅就又覺得熬過來了,他脫了力,失了力氣,于是順着重量就往後一倒,“撲通”一聲陷落在柔軟的床墊裡。
還砸在了那本由宴慈帶來的《愛之路》上。
對哦。
姬袅模模糊糊想着,如果宴慈不懂這些,那麼他可以教他嗎?
教導一隻危險、狂野的野犬,去懂得情與愛,懂得親吻、眼淚、甚至是一些更加親密的……舉動的含義。
剛剛的精神壓力太大,陡然一松後姬袅感覺到了無盡的空虛,他喘不過氣地咳嗽了幾聲,而後掙紮着搖搖頭,重新睜開眼睛再次看向了在床尾的宴慈。
而後陡然心裡一驚,迷蒙的大腦瞬間清醒。
剛剛還把親吻視為攻擊行為的宴慈,正皺着粗黑的眉毛,用舌尖反複探出,在被姬袅親吻的那一角上用力地、深深地探究。
他不是沒有感覺。
隻是不懂得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