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天看到秀蘭往神婆家去了,我估摸着那小子可能不大好,秀蘭這是要給他沖喜。”
“嚯,那是哪家的姑娘?怎麼就想不開嫁給個半死不活的人,不怕守寡啊?”
“聽說是鄭老二舊友家的女娃,家裡發大水,沒了親人過來投奔他們的。但我覺着啊,就是陳秀蘭不知從哪兒買回來的丫頭。”
“不是說還帶着個妹妹,這秀蘭也當真舍得,一下子就添兩張嘴。”
“人家打獵估計攢了不少家底,哪用得着我們操心?”
“哎喲,你可别胡說,我哪兒敢替她們操心,招晦氣。”
“就是,鄭家這小子是真命硬,這都能活下來,也不知那女娃遭不遭得住。”
一群人說着說着,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起來。
村裡人議論紛紛,并未對陳秀蘭她們産生影響,幾個人緊鑼密鼓地為成親做準備。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六月二十二,宜嫁娶。
這日天氣依然不錯,豔陽高照,晴空萬裡。
鄭家院子裡一早就忙活起來,挂紅綢,貼喜字。牛車進進出出,運來東家的桌椅闆凳,西家的鍋碗瓢盆。
一群人聚在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嬉笑談話聲傳出老遠,順着風飄到斜下方的破舊木屋裡。
陳秀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方竹從家裡出嫁不大合适,因此昨晚就安排姐妹倆住到老獵戶這廢棄的木屋。
“姐……”方桃抱着方竹,哭得稀裡嘩啦。
“你别把鼻涕擦我身上,”方竹揉着她的頭有些好笑,“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這麼傷心做什麼?要多笑笑才對。”
“我笑不出來,姐,要不我們還是——”
“小桃,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方竹陡然嚴肅起來,“不管怎麼樣,陳嬸娘給我藥錢救了你的命,又給你我吃穿,于我們有恩,而且我答應過她,所以這個婚我是一定要成的。”
“其他的事兒,都等日後再說。”
方桃比方竹小了八歲,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對姐姐的話,方桃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當下也不再嚷着要離開。
而是抱着她的胳膊軟聲撒嬌:“我不說就是了嘛,姐姐你别生氣。”
“沒生氣,快去洗把臉,時候也不早了,估計梳妝的人也該到了。看見你這副花貓模樣,肯定要笑話你。”方竹捏捏方桃的鼻子,調侃道。
“笑就笑呗,我又不會少塊肉。而且姐姐不是說了,成親的日子就要多笑笑。”方桃雖這麼說着,卻還是起身去水桶裡舀水出來擦臉。
“就你嘴貧。”
方竹說着,也拿過床角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喜服換上。時間倉促,喜服自然是從鋪子裡買的,最簡單的樣式,沒有什麼花紋,就是紅布直接縫的。
方竹穿上喜服沒一會兒,大黑就在門外邊汪汪直叫。
“小竹,我們能進來不?”有婦人在外邊兒高聲喊道。
“來了。”方竹應了聲,方桃立馬就去抽門闩開門。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來一個瘦高的大娘,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哎喲,這模樣真是好看,和青雲那小子般配。”大娘一進門就嚷嚷開來。
方竹在外邊風吹雨打近一個月,又餓了那麼久,再清楚不過自己現在絕對算不上好看,都是些場面話罷了。
但想着今天好歹是成親,還是配合地微微低眸,做出一副害羞的姿态。
“瞧瞧,才說兩句就害羞了。”大娘果然調笑道。
鄉下人梳妝簡單,也就是絞個面,盤個發,再簡單塗點胭脂口脂就成,弄起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方竹看着銅鏡裡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終于生出些要成親的真實感。
酉時三刻,方竹坐上帶着大紅花的驢子,在熱鬧的唢呐鑼鼓聲中前往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