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坐在床頭靜靜看了會兒,開口說這麼一句,就再沒出聲兒。
屋裡重新恢複安靜,好似不曾有人來過。
“開席了,開席了,都往桌上坐啊!”
随着一聲吆喝,院裡再次熱鬧起來。碗碟碰撞,小孩子們哭喊着要吃肉,男人們喝酒侃大山,婦人尖着嗓子調笑……
吵吵嚷嚷,跟進了鴉雀窩似的,和房裡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姐,我進來了!”竅門聲突兀地響起,方桃在外邊兒喊了一聲,便推門而入。
大黑也跟在她後頭慢悠悠晃進屋。
方竹手裡被塞了一個大海碗,白米飯壓得實在,上邊碼着幾片油汪汪的蒸肉,旁邊是炖的軟爛的排骨,青菜反倒是沒多少。
滿滿一碗的美味,看得人垂涎欲滴。
“姐,你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方桃一邊催促着方竹,一邊伸長脖子去看床上的鄭青雲,“長得也就那樣嘛。”
“沒大沒小,可别叫人聽見,”方竹騰出手用力敲敲方桃腦瓜,“以後在外人面前記得叫他姐夫,免得别人說你不知禮。”
方桃捂着頭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大的小娃娃。”
方竹知道自家妹妹懂分寸,輕笑一聲,不再說這事兒。
“你吃了沒?”
“吃了!今兒席面上可豐盛了,有魚有肉,足足整了八大盤熱菜,一上桌子就都搶光了。幸好陳嬸子事先就跟竈房的打過招呼,留了一部分出來。”
雖說已經吃飽,但方桃想到那一盤盤油水十足的肉菜,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竹點點頭,端起碗開始往嘴裡扒飯。她今天還沒怎麼正經吃過飯,早就餓了,這吃飯的動作自然快了些。
眼角的餘光瞧見大黑蹲坐在床邊,時不時伸出舌頭去舔鄭青雲露在被子外邊的手,口中嗚咽不止,耷拉着耳朵有些可憐。
她挑出一塊沒什麼肉的骨頭扔到大黑面前,哪知大黑隻是低頭瞟一眼,就又去蹭鄭青雲。
方桃在一旁怒罵:“嚯!連骨頭都不吃,難不成還想吃白肉啊!”
但也隻敢說說,卻是不敢靠近的。這幾日大黑雖常常跟着姐妹倆,但卻從不讓她們觸碰,與其說是跟随倒不如說是監視。
方竹很快便将一碗肉菜吃得幹幹淨淨。
“陳嬸子說今兒個沒什麼事了,讓你早些休息,我過會兒給你端盆熱水來洗洗。”方桃接過空碗,說完招呼一聲大黑就往外走。
大黑看看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最終還是站起身,跟在方桃後頭往外走。沒兩步又退回來,低下頭叼起那塊骨頭,搖着尾巴跑出門外。
方竹看着那左右搖擺的毛茸尾巴,突然笑起來,看來大黑也不是很讨厭她。
一頓飯吃完,已是星辰滿天,酒足飯飽的村民們各回各家,隻留下幾個幫忙的在院子裡收拾一片狼藉。
很快,被請來幫忙的人也陸陸續續離開,熱鬧一整日的鄭家院子又重新陷入安靜,隻偶爾能聽見隐在角落裡的蛐蛐兒彈唱。
“小竹,早點兒睡啊!”
“姐,我去睡覺了,你晚上有事兒就叫我啊!”
忙活了一天,總算是清靜下來,陳秀蘭和方桃一前一後跟方竹打過招呼,便各自回房歇息。
方竹看看床上的鄭青雲,雖說已經成親,但挨着個陌生男人睡總覺得别扭。她瞧見牆角立着卷草席,将它拿來鋪在地上,又從木箱子裡翻出床舊棉被放上去。
反正現在天熱,打個地鋪也不怕着涼。
油燈一滅,屋裡就陷入黑暗,方竹蜷着身子,抵不住疲憊,緩緩閉上眼睛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