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屋檐上的積水流不及,順着瓦縫沁入屋裡,滴滴答答漏進下方的木盆。
這個樣子是沒法打地鋪了,方竹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忽明忽暗的窗口,心中止不住的恐慌。
“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後來就什麼都沒了。”方竹喃喃自語。
一陣強風吹開窗戶,方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急急忙忙摸黑跑去關上。
回到床邊,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摸索着爬上床,挨着鄭青雲躺下。
被窩裡暖烘烘的,帶着股藥草味兒。
不知是不是白天淋了雨,方竹總覺得身上發冷,忍不住靠得更近了些。
“一定要平安無事,平安無事。”方竹小聲念着,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遠處雷聲轟鳴,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搭在床沿的那隻手輕輕顫動了一下。
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小了些,天不再那麼黑,但依然罩着一層霧,朦朦胧胧的。
一下雨就隻能待在家裡,總是繡花眼睛受不住,也容易厭倦。她們便在家裡篩谷子、剝花生,總能找到事做。
也有更多閑心折騰些費時間的吃食。
陳秀蘭篩完一升苞谷糁,就提議蒸一籠苞谷粑粑。
方竹和面,方桃生火,陳秀蘭則找來春天曬的幹椿芽泡開後炒熟。
三個人分工合作,不一會兒竈房裡就飄滿苞米香氣。蒸好的苞米粑粑金黃金黃,鼓鼓囊囊的,看着就讓人有食欲,咬上一口更是滿足。
雨天的日子總是慢悠悠的,就這麼過了三日,天才終于放晴。
院子裡大大小小的水窪裡面還積着泥漿,地上到處都是斷裂的樹枝和破碎的樹葉,亂糟糟的。
方竹和方桃拿着掃帚和撮箕在院子裡收拾。
陳秀蘭見用不着自己幫忙,就換上草鞋出門:“我去瞧瞧地裡。”
一出門,還沒走幾步路,腳上就黏了厚厚一層黃泥,擡腳都費勁兒,隻能邊走邊刮。
這也幸好是穿的草鞋,若是布鞋,髒成這樣不知得多心疼。
陳秀蘭把自家幾畝地轉了個遍,才高高興興回家。
方竹正搭了梯子爬到屋上揀瓦。
家裡漏雨的地方太多,應是瓦片亂了,重新整整,把碎瓦換掉,再下雨興許能好點兒。
“姐,你小心點!”方桃扶着梯子,一個勁兒地提醒。
“我知道,你别老是喊,我一分心不是更容易摔?”方竹蹲在屋檐上,動作看着相當熟撚。
方桃乖乖閉嘴,隻瞪着一雙眼仔細盯着。
陳秀蘭進門也吓了一跳:“你怎麼自己上去了?我還說等會兒找大柱幫忙呢。”
大柱就是王金花的兒子,是鄭青雲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常常過來幫忙。
“用不着找人,我以前常常跟着爹做這些,熟悉着呢。”
“那你可要當心,慢慢來别急。”
“我曉得的,”方竹頭也沒回,專注着手裡的活計,“地裡怎麼樣?沒遭災吧?”
一提起這個陳秀蘭臉上就帶了笑:“沒呢,一根苞谷都沒倒,水田埂也好好的,還裝滿水了,我把口子都堵上了。”
鄉下人以種地為生,聽到莊稼都好好的,方竹也高興:“那就好,這下了場雨,再曬幾日,稻子就能長滿了。”
“可不是,再過段時間也該收了,今年收成想來不會太差。”
正說着呢,王金花就帶着秦大柱和秦小芳過來,一見方竹在屋上揀瓦就嚯了一聲:“小竹真能幹,我是說讓大柱來幫忙瞧瞧呢,我們家昨個兒漏得可厲害。”
方竹笑笑沒說話。
方桃得意地嚷道:“我姐姐可厲害了,啥都會!”
直把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
王金花又和陳秀蘭聊幾句地裡的情況,才拉着秦小芳對方竹說:“才下了雨,山裡應該有菌子,你們姐妹倆上山把芳芳也帶上呗?”
方竹眼睛亮了亮,脆聲應道:“好啊!等我把這兒弄完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