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鄭青雲一手拉着被子,面上露出個有些傻氣的笑,“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的。”
方竹沒答話。
鄭青雲也不再多說,滅了油燈,慢慢躺在床上。
屋裡黑沉沉的,方竹蜷着身子,聽見自己的心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身旁的人躺下後再沒了動靜,方竹卻沒敢松懈。直到房裡響起輕微的鼾聲,她才阖上眼陷入夢鄉。
鄭青雲醒來的消息第二日就傳遍了整個蒼黎村。
山腰小院突然熱鬧起來,每天都有人過來看望鄭青雲。有些是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高興,還有少數純粹是覺得好奇。
但方竹她們都認真招待,隻除了鄭大河、鄭大江兩家的人。陳秀蘭連門都沒讓他們進,一來就使着大黑攆人。
這些人自然是有氣的,但後來鄭青雲吼了一嗓子,他們就忙不疊下山了,甚至也沒提起把帶的禮留下。
如此過了三四天,山上才漸漸恢複往日的甯靜。
鄭青雲恢複得挺快,已經不用人扶,杵着棍就能在院子裡溜達幾圈,精氣神也好了許多。
連帶着陳秀蘭臉上的笑意也一日比一日深。
陳秀蘭又去縣裡賣了一回雞蛋,這次聽從方竹的建議,還帶上幾節竹筒裝着的醬豆子。
一回來,陳秀蘭就興沖沖地告知大家結果:“能成,她們都說我這醬豆子香,拿來夾饅頭肯定好吃,帶去的賣完了,還有好幾個人跟我打聽呢。”
以前鄭青雲打獵賺得多,家裡不怎麼缺錢,她也就沒往這上面想,沒想到這東西還真有人買。
雖然隻是少數,但一小筒就能賣個六七文,怎麼也不至于虧本。況且醬豆子做好了,封在壇子裡,能保存一兩年,無論是自家吃還是慢慢賣都行,總歸不會浪費。
既然能行,方竹她們也不再遲疑,趁着天氣好,就開始煮醬豆。
方竹沒做過醬豆子,都是陳秀蘭怎麼說就怎麼做。
按着陳秀蘭的方法,做醬豆子之前,得先去山上尋些黃荊條、絲茅草和山姜子枝回來。
好在陳秀蘭年年都煮醬豆,知道這些東西哪裡長得多,找起來也不費功夫。
太陽照得野草都耷拉着腦袋,知了藏在綠葉下不敢露面,滋滋叫得人心煩。
這樣熱的天,鄭青雲家的竈洞裡卻燃着熊熊大火,青煙縷縷飄上天,在烈陽的照射下微微晃動。
泡脹的豆子倒進大鍋裡,煮得咕嘟咕嘟冒泡。
屋檐下的走廊上,方竹和陳秀蘭一人拿着個木槌,不停上下揮舞,将石槽裡的幹辣椒搗成碎末。辣味充斥在鼻尖,嗆得人直打噴嚏。
方桃則搬個小闆凳,坐在一旁理着從山上弄回來的各種枝葉。野外的東西上難免沾着些蛛網、鳥屎一類的髒東西,得仔細挑揀,之後再用清水洗淨,晾幹水汽後備用。
鄭青雲杵着木棍走來走去,停在陳秀蘭身旁,“我來,娘去歇歇。”
“啊切!”陳秀蘭拿手背捂着鼻子,偏過頭趕人,“你一邊兒去,身子還沒好利索呢,做什麼事兒。”
他又踱到方桃旁邊,還沒坐下,就被小姑娘擡頭瞪了一眼。鄭青雲也想不通為什麼,這個小姨子似乎對他成見頗深。
他不想自讨沒趣,最後還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彎下腰有一下沒一下地逗着大黑。
曾經能跟野狼搏鬥的人,家裡的頂梁柱,如今隻能靠着拐棍行走,什麼也做不成,心裡應該不大好受吧?
方竹瞟一眼門前低着頭默不作聲的高大身影,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屋裡柴火旁的竹筐裡有大蒜,你拿出來剝些吧,到時候要用的。”
“哎,好!”鄭青雲擡起頭極快地應了一聲,杵着木棍慢悠悠晃進竈房裡。
方竹看一眼屁颠屁颠跟在他後面的大黑,又連忙提醒:“記得洗手,别沾些狗毛進去了!”
“嗯。”
目睹全程的陳秀蘭忍不住笑出了聲。
方竹有些奇怪:“娘笑什麼?”
“沒什麼,娘就是高興。”
方竹隻當她是看着鄭青雲好轉心情愉悅。
一陣笃笃笃聲中,豆子已經煮得飽脹,手指輕輕一捏就爛,這就該停火了。
陳秀蘭拿篩子将煮熟的豆子都瀝起來。方竹則将捆好的黃荊條、絲茅草、山姜子枝鋪在簸箕底部,放在竈房角落的矮桌上。
豆子瀝了會兒水,就被陳秀蘭趁熱倒進簸箕裡。上邊再同樣鋪上一層枝葉,然後蒙上幹淨的麻布,蓋個鍋蓋,接下來就隻需靜靜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