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儀典都提前教過,婚後拜見太後和大妃們更反複操練,金花早爛熟于心條件反射,如何跪如何拜,她做得如行雲流水,一毫兒不差。
太後看着自己的這一雙兒和媳,忍不住威儀點頭。金花按品妝起來不僅嬌美,更有母儀天下的莊重。兒子之前一直怨皇後孟古青性子倔,對新後他總該滿意。新後不僅貌美,性格也和軟,之前在宮裡住着,太後留心觀察,她溫婉柔順不愛張揚,不驕不躁,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不愧是博爾濟吉特家的姑娘。
确實,福臨早上臨進門跟金花話沒說夠,這會兒忍不住往金花那邊瞥。隻見她一張小圓臉緊緊繃着,裹在一身厚重的禮服裡,身闆筆直又叩又拜。認真,還有與年紀不符的莊重優雅,畢竟才十六歲。像個孩子穿着大人衣裳硬充大人。
想到這,福臨忍不住“噗嗤”笑一下。
這一下,太後沒什麼,先帝的懿靖大貴妃用不甚流利的滿語問話:“皇帝,笑什麼呢?”
皇帝恭敬答:“看皇後年紀輕輕如此端莊持重,朕心歡喜。”
懿靖大貴妃說:“予看,皇後最突出的是容貌,竟比三年前大婚的皇後更勝。”
這句是挑事兒,選皇後首重品德氣質,美顔色算不得加分項,前皇後孟古青當年就因貌美被宗室議論,順治寵她不是,不寵她也不是,寵她是沉迷美色,不寵她是不顧與蒙古的關系。如今說繼後比孟古青更美,又一次把帝後架在火上……
而且明知太後和皇後都是蒙古人,懿靖大貴妃卻故意用不甚娴熟的滿語交談,存心不良。
太後捏了一把汗,帝後早上請安不便命教養嬷嬷跟着,阿拉坦琪琪格是蒙族格格,萬一聽不懂懿靖大貴妃給她紮針,還笑着點頭就要鬧笑話了。
順治剛要把懿靖大貴妃說的轉成蒙語說給皇後聽,扭頭之間皇後已經正色用滿語接話:“謝懿靖大貴妃謬獎,故太後和太後才當得草原美人兒,臣妾在草原隻算中人之姿。如今臣妾冊立為後,自當謹守本分。”
她頓頓,滿懷感激對懿靖大貴妃道謝:“進京時父兄因草原邊路戰事吃緊,都未送嫁,倒是勞動阿布鼐兄長,中途還曾護過臣妾一程。”阿布鼐是懿靖大貴妃與元朝後裔林丹汗所生的兒子,她在林丹汗故後二婚才嫁與皇太極,元朝後裔托祖宗蔭蔽滿清尊崇,阿布鼐在草原是一大派勢力。
懿靖大貴妃一直以為皇後是個滿瓶子蒙語和半瓶子漢語,倒不知道她蒙滿漢都是母語,本想跟在場的滿族貴族說個悄悄的“壞話”,不想當事人聽懂了,用流利的滿語接了茬兒。誇太後,顯擺父兄的軍功,還暗暗提懿靖大貴妃和元朝後裔林丹汗的子嗣。一番話裡蜜糖夾着刀子,一句趕一句戳得懿靖大貴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懿靖大貴妃一扭頭看到太後不苟言笑地正對皇後贊許地點頭。
金花扭頭看見福臨正盯着他,嫣然一笑,輕眨下眼睛,說好的照拂,您這個繡花枕頭媽寶就讓我自己在這接受您父親的女人的唇槍舌劍啊,長得如此高大俊俏就是擺着看的?
卻不想福臨對金花也露出個矜持到若有似無的笑,昨兒金花說自己滿蒙漢文都說得,他以為她為着博他的好感吹牛,沒想到,她真的,如此伶牙俐齒。剛還怕她掉懿靖大貴妃的坑裡,是他多慮。
金花瞧着他微微彎的嘴角,忍不住想,英氣面孔上若有若無的欣喜,他當真俊朗,可惜了……
皇太極的另一位大妃康惠淑妃唯懿靖大貴妃馬首是瞻,但是她滿語不成,聽了個迷迷糊糊,又見懿靖大貴妃的臉色仿佛不甚好看,就閉嘴不說話,隻用空洞迷惘的眼神望着殿上衆人。
金花留意到康惠淑妃的空洞眼神,以後她混到可以在殿上當壁花做壁上觀的時候,她也用這個眼神對衆人,讓所有投過來的眼神如同隐入黑洞。
拜太後和先帝的其他嫔妃隻是走個過場,閑話叙到此處就算差不多了,太後手一揮:“予乏了,帝後退下吧。”
帝後再拜出來,到慈甯宮門口分手,金花對福臨拜了拜,說:“萬歲爺,三日假,您保重身體,好好休息。”沒話找話圖個禮數周全。
福臨故意站直了受了她的大禮,說:“皇後也是。今日還要受後宮的禮,早些回坤甯宮吧。”
金花在肩輿上被太陽一曬困勁兒上來,一路走一路阖着眼睛想,拜婆婆是走過場,人多嘴雜演給衆人看。饒是走過場都走得如此艱難,唉!相較起來,受後宮嫔妃的禮才算真陣仗,過會兒指不定出什麼硬茬兒。
大婚之前,金花早早進宮,但是一直别宮獨居,對順治帝的後宮兩眼一抹黑。
阿拉坦琪琪格的父母居然沒提前提點下順治的後宮都有什麼金貴主兒?金花翻遍小腦瓜也沒讀到任何信息,一邊詫異,一邊想難道這不該是皇後的日子重心?皇後不知道後宮情形可怎麼宮鬥?這家送嫁送得怪異。
正走着,肩輿颠了一下,金花吃驚,抓緊扶手睜眼,小宮女呼和說:“娘娘,有野貓,小太監被唬了一下。”
“哦?哪兒?”
金花順着呼和指的方向看過去,好像是道旁水缸後露着一隻橘黃色的貓兒尾巴。呵,大胖橘?
等安頓好了她得收養幾隻貓,首選玳瑁,然後是警長,其餘的就不拘三花或者大胖橘,黑貓白貓都可以:總之她要養貓。這麼想着她有些興奮地睜開眼,名字都想好了。上一輩子就把貓的名字先起了,可惜,還沒容她去小區裡抓貓,她先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