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又下了一陣雨,清晨再度降溫,從陽台往下看,路上的學生們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沒出太陽,天空看起來陰沉沉的,怎麼看怎麼像是還要繼續下的樣子。
祁洲坐在陽台的靠背椅上,手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想着昨天晚上徐意的語氣和表情,心口又是一陣煩躁。
下意識去手邊摸煙盒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起了個大早,此刻在陽台上。
他昨天和陳思思一起等到了雨停,但是卻忽然沒了一起吃飯的興緻。看着對方那張幾乎沒什麼瑕疵的清純初戀臉和眼神中隐約的期待,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了當時在南城一中時剛轉學過來的徐意。
紮着最簡單的馬尾,穿着學校臨時翻出來的大一号的校服,從那個脾氣不好的班主任身後走到講台上,連自我介紹都隻幹巴巴地說了個名字,就匆匆忙忙站到了一邊,等着班主任給她安排座位。那副渾身上下封閉着自我保護的架勢,簡直像隻誤闖進狼窩的羊。
但再仔細想想,徐意和現在的差别也不算大。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個乖乖女,這十幾年做過最大膽的事恐怕就是偷偷給他寫了那厚厚一疊情書,隻是有内心沒賊膽,連情書都是被周恒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念的,不然恐怕這輩子都見不了光。他們确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手機在羽絨服口袋裡,昨天給徐意發完那兩句話後就一直沒打開過。祁洲看了看昨晚的消息,沒看到徐意的回複,反而是陳思思斷斷續續一直在發。
SS:祁大帥哥,今晚那位是你女朋友嗎?
SS:不好意思啊,要是知道你女朋友會過來等你,路上我就不說那些話了。
SS:她生氣了嗎?不然我去和她道個歉吧,我們也不是那種關系,可能她是誤會了。
祁洲一直沒有回複,陳思思後面每隔一會兒就會發個哭哭的表情包,直到剛才,才又發了一句。
SS:我聽說她叫徐意,今天幾個學院在一棟樓上公選,應該能碰到。真的不和她解釋嗎?我看她好像很傷心。
祁洲盯着這些話半晌,忽然覺得挺沒意思。原本就是聽說舞蹈學院的系花漂亮才和陳思思接觸了幾次,除了一張臉,他什麼都不關心。他昨天看着陳思思是怎麼想到徐意的?徐意說不出這些話。
以徐意那敏感又強烈的自尊心,即便他是她男朋友,道不道歉這種事也和他無關。她會自己默不作聲過去處理,但絕對不會這樣在意他的想法。
不過,昨天她為了一時的沖動想法自己離開,回去後肯定會一遍遍想自己做的事。她總會沉默着回來找他道歉的。
他和陳思思又沒什麼正經關系,不過多說幾句話接觸了幾次而已。昨天那麼大雨,雨停後他也沒有和陳思思一起吃飯,隻是因為生日和朋友喝了幾杯酒而已。徐意還沒那個分量去生氣。
裡面傳來室友起床的聲音。祁洲沒再多想,給陳思思回複了四個字。
“不用管她。”
對面的陳思思看到他的回複,稍稍松了口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
她身後正在化妝的室友揶揄她:“哎呀,思思,昨天晚上就一直抱着手機不松手,今天一大早又這麼蕩漾。怎麼,數學院的祁大帥哥昨天和你說了什麼嗎?”
“暧昧?約會?還是直接在一起了?”
另一個室友有些驚訝:“啊?昨天思思說的那個一起的帥哥是數學系的祁洲?可論壇裡不是早就說他有女朋友嗎?怎麼還會約思思?”
“沒有沒有,沒說什麼,”陳思思靠在椅子上,一邊想着昨天祁洲護着他面對徐意的樣子,一邊看着他一大早發的為了讓她安心的消息,心裡泛起絲絲的甜。
仿佛也為了告訴自己,她眉眼彎彎:“而且,哪有什麼女朋友。他已經分手了。”
*
徐意發燒了。
她實在是沒想到,人生第一次分手,讓她感到後悔的不是提出分手本身,而是提出分手後不想去看那兩個人,一時沖動冒雨離開了現場。這導緻她半夜燒得人事不省,被送到最近的醫院急診打了一針,折騰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又回來繼續睡。
早上室友們去上課的時候,她才剛睡着沒多久,燒已經退了,就是人還不是很清醒。
錢悅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到溫度已經退去,松了口氣,順手為她掖了掖被子,才起身背起包:“小徐同學,好好休息吧,中午我給你帶點清淡的飯回來,如果醒來餓就先喝點熱水……我記得你桌子下的零食可都不太健康,你生着病可千萬别碰啊!”
頓了頓,想起昨天那些糟心事,還想說點别的,卻見徐意閉着眼胡亂點了點頭,便咽回了肚子裡。
錢悅最後一個走,關了燈,一陣腳步聲過後,門也被關上。徐意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十一點,還有半個多小時上午的課就要結束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手機。
屏幕亮起,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一個來自班裡的學委,兩個來自輔導員。
學委在上課,她先給輔導員打了回去。
對方很快接了電話:“徐意?”
徐意:“嗯,是我。導員,我昨天身體不太舒服,今天和專業課的老師請了假。”